“看來你父親沒有告訴你兩家早有婚約吧?”
“啊?”
“啊什么啊呀,傻丫頭,連婚書都定好了?!?
對于秦可卿的反應,讓費夫人忍俊不禁。
她緩緩從錦榻上下來,走到秦可卿面前,摸摸這精致的臉蛋兒,開口道:“偌大的石府人丁稀少,也沒有其他高門大族那樣的骯臟齷齪蠅營狗茍的事。
而且,是小公爺點名讓你進府的,他昨日回府,今日就想見你,可見他對你的重視,你進來是不會受委屈的。再者,憑繕國公府在吏部的影響力,你父親還不平步青云嗎?
傻丫頭你不要害怕,你父親沒有告訴你,那也是不知如何開口。其實兩年以前你就許給我繕國公府了,不然你以為年前賈府提親之事怎么沒了后文?”
一席話恩威并施,讓久居閨門的秦可卿慌了神。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稀里糊涂地跟繕國公府有了婚約。
但是少女懷情總是詩,也總會在懵懂時憧憬自己的夫君是怎樣一個絕世男子。只是可憐自己尚未見過這個小公爺,不知長相不曉性情,就要一輩子被鎖在這處處是規矩的國公府了。
她根本不敢反駁費夫人的話,只能低著頭。
等費夫人意識到不對時,將她的下巴抬起,只瞧見一張滿是淚痕的俏臉兒。
秦可卿本就人間絕色,此時雙含情眸中滿是委屈與恐懼,梨腮也憋的通紅。費夫人身為女子都開始動容起來,心兒都快化了,也開始后悔自己言語唐突。
伸手將秦可卿抱入懷中,素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給她順順氣兒:“傻丫頭不要哭呀,你這一哭我都快要不忍心了?!?
按照她的想法,正常的六品官宦家中的女兒如果有機會攀附國公府,一定求之不得,滿心歡喜。可是沒有料到秦可卿會恐懼流淚,如此抗拒。
費夫人此時也認可秦可卿不是愛慕虛榮的女子,心中愧疚的同時更想將性情品貌俱佳的女子給留在府中。
秦可卿聽出費夫人話中的意思,見此事沒有轉圜的余地,哭的更加委屈。
就在迎曦堂中的兩人抱作一團時,門開了。
費夫人與秦可卿兩人下意識地向門口望去,只見石光珠走了進來。
秦可卿看著男子,只見此人月白色刻絲錦袍罩在身上,虎紋革鞓蹀躞玉帶扣在腰間,純白色的脛衣露出一小截,淡青色履云靴穿在腳上。
等他走近了才看清面容,發上用銀簪綰了個發髻,常年征戰使得面部英俊而不失剛毅,腰背挺直,儀態威嚴又不失貴氣。
呆了又呆,已然忘記哭泣。
這倒也不奇怪,石光珠王侯世家出身,相貌是不可能差的。而秦可卿自幼養在家中,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遇到的男子本來就少,眼界不夠開闊。弟弟秦鐘美則美矣,然而秀氣有余而陽剛不足。
更加上此前對于石府的恐懼,讓她對于小公爺長相的想象必然不會多好。在她的想象中,膘肥體壯面目猙獰都算是對這位小公爺的夸贊了。
如今遇到石光珠這樣剛毅型的美男子,本就是她心儀的類型,相貌又遠超她的預期,這倒是讓她無形中沒那么抗拒了。
此消彼長之下,倒真是讓石光珠誤以為秦可卿是只顏狗。
石光珠行走的同時也在用余光打量著秦可卿,不愧是兼具寶黛之美的女子,模樣真的挑不出來任何毛病。
雖然只是一身茶色素衣,頭上一只廉價銀釵,但不施脂粉亦動人。尤其剛剛哭過,眉如新月,眼似秋水,鼻梁挺直,唇色紅潤,更讓人有保護的欲望。
“兒子給母親請安,你們這是?”
石光珠見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心有猜測,卻裝作不知。
這一句話好似炸雷,驚得秦可卿一個激靈,趕忙收回目光,低下頭,悄悄用衣袖抹去淚水。
費夫人看了看自己兒子,又看看秦可卿,知道這丫頭已經被自己兒子給吸引住。
忍了又忍,最終還是笑了出聲:“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秦家女兒,人家不愿留在府中。本來哭哭啼啼地想離開府中回家,可是見了你以后,魂兒都被勾了去,也忘了怎么哭了。也不知現在還愿不愿意留在府中?”
秦可卿聽出費夫人口中的調侃,垂下去的腦袋更低了幾分,下巴完全抵在胸口,面上幾欲滴血,耳尖都蒙上一層淡紅。
離了大譜,溫柔可人的秦可卿竟然也是顏狗,尤其還是被自己的外表吸引。石光珠心中樂不可支,可表面上還是維持溫文爾雅的人設。
故而出言為秦可卿解圍道:“母親不要再揶揄了,女兒家面子薄,再說下去人家真的不好意思再待在府中了?!?
你一言我一語中,已經默認秦可卿留在石府了。
石光珠也相信,就沖她看向自己的表現,秦可卿也沒有不愿留下的理由。
“呦,到底是兒大不由娘啊,人家還沒說留下呢,這就護著了?罷了罷了,到底是管不了,你快些帶走安頓吧?!辟M夫人揮了揮手,佯裝嫌棄地將石光珠趕走。
石光珠含笑著向費夫人作了一揖,向前兩步,在秦可卿面前彎下腰,嘴巴湊在她耳畔輕聲道:“跟著我走吧,我帶你去西跨院中安頓一下?”
秦可卿慌忙從椅子上彈起,站在一邊,盈盈開口,聲音怯怯道:“麻煩小公爺了?!?
石光珠含笑不語,背著雙手率先走了出去。秦可卿見狀趕忙帶著丫鬟向費夫人行禮,而后像一只小鵪鶉一樣亦步亦趨地跟了出去,最后面是遠遠跟著的寶珠與瑞珠兩個小丫鬟。
自從石光珠回來以后,費夫人只覺得心情越來越順暢。看著兩人的背影,想著江南甄家將要進京,沉寂數年的繕國公府即將人口興旺起來,也是一陣高興。
回到西跨院,迎著霜降與白露疑惑的目光,石光珠輕咳一聲:“這位是工部主事之女秦可卿,以后就常住院中了,你們去收拾一個屋子吧?!?
白露欲言又止,還是跟著霜降行了一禮然后離開,畢竟在外人面前,兩人還是知道分寸的。
拐了個彎來到正房前,就見倪國在門口的槐樹前蹲著,面朝著槐樹也不知干嘛。
看著他這個模樣,石光珠樂了:“你直接進屋找個地方坐著就是了,蹲在門口作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