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晨。

宋之墨天還未完全亮就起來了，昨夜在趙家吃飯出來有些晚城門關了，便回了裕仁坊睡覺。

今日要去外金川門的碼頭迎接母親，宋之墨自是不能賴床的。

因著母親回來，還要去唐家拜見外祖父，宋之墨便沒讓過多的家人陪同，只是叫了李二趕著馬車早早前往外金川門等候。

細密的小雨落下，天空灰蒙蒙一片。

路過內橋的時候，趙家的攤子已經支起來了。

宋之墨沒去打擾，昨天回家的時候，家里的下人說，夫人已經到了江對岸的浦子口，想來天一亮母親就會乘船渡河，這會兒趕過去怕也是剛剛好。

“之墨！之墨！”

李二駕著馬車出得外金川門，剛到碼頭，宋之墨人還沒有下車，后面就傳來喊聲。

撈開車窗簾子，卻是六表兄在后頭的馬車上朝自己喊。

那是自家四舅的馬車，想來也是來接自己母親的。

宋之墨趕緊從馬車上下來，唐虞、唐駿哥倆也在同一時刻跳下了馬車，快步朝宋之墨走來，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四舅！”

宋之墨先是跟自家兩個表兄笑著點了下頭，就看到自家四舅也從馬車里出來，喊了一聲趕緊上前行禮。

唐遷在宋之墨攙扶下下得馬車，感受著冰涼的雨水，宋之墨看了眼被細雨籠罩的江面，朝唐遷說道：“四舅，今日下雨，渡江的船會少些，可能要等會兒，要不去碼頭上的早食攤子先躲躲雨？”

“好！”唐遷點了下頭，舅甥倆外加唐虞、唐遷在幾個仆人的跟隨下大步朝著靠著江邊支起的早餐檔走了過去。

隨意點了幾碗熱湯，些許羊肉包子，幾人便小口吃了起來。

等吃完了，唐駿拉著宋之墨走到一邊，笑瞇瞇地小聲說道：“昨兒下午，我找汪家、方家各借了千兩銀子，夜里跟‘醉仙樓’那倆不爭氣的兄弟已經談妥了，若是得當，今日就可把契約簽了?！?

“這事你去打理，用你的名義！”宋之墨說道：“我是勛貴，我爹又得了世襲錦衣衛指揮使，曹文炳、方炳將來更是要襲爵，營商做事不能用我們的名頭。”

“好！”唐駿毫不猶豫地點頭，“這樣，那我接了小姑便前往‘醉仙樓’?！?

“行！”

哥倆就這般三言兩語談妥了事。

“對了！”唐駿看著宋之墨道：“聽說你昨夜是在你幫過的趙家吃的飯，那家的男人廚藝確實不錯？”

“自是沒問題的！”宋之墨說道：“趙叔不僅鴨血腸湯做得好，燒菜也是好手，廚藝不會差。就看趙叔、趙嬸愿不愿意了，若是愿意，他們有營商的經驗，想來經營酒樓要不了多久就能上手。”

“到時他們若是做鴨血腸湯，利潤我們七成，趙家三成。每月再給他們五兩銀子，算作報酬。”

“五兩銀子？”唐駿皺了下眉頭，可能是覺得給高了些，但隨即又舒展開來，說道：“行，這事聽你安排，反正‘醉仙樓’盤下來，也是我們幾人之間鬧著玩的，若是能經營好，自然是圓滿。”

“一定要經營好！”宋之墨對唐駿說道：“這個酒樓不僅是我們的嘗試，做好了，我想按照經營‘醉仙樓’的方法把酒樓開到蘇杭、嘉興、松江、揚州去，再大些北京也行。”

“如今的大明朝正值中興之時，民間有的是錢，多撈些銀子以后有大用，若有可能我想借著這個勢到海上插一腳?！?

“啥？”唐駿不可思議地望著宋之墨，自家這老表的野心也太大了，海上的事都想插手，有些瘋狂了。

“莫驚訝。”宋之墨小聲對唐駿說道：“這事現在也就你知道，誰都不能說，包括外祖父和你爹。大海上怕是要不了多久會比現在更亂?！?

“火中取栗，富貴險中求，不能光看著那幫人吃肉我們喝湯。還有個事！”

宋之墨示意唐駿把耳朵湊過去，宋之墨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找個時候，私下里打聽下，看看南直隸、浙福一帶，有沒有海船賣，若有看看能不能買下來，這種事最好把汪簡昆、方緒叫上，他們手里銀子多。”

“還有，廣東那邊的船廠有造海船的，只要錢給的夠，他們會造，這事有機會你也打聽打聽?！?

“這~之墨！”唐駿瞪大了眼睛，駭然地咽了口唾沫，“事情太大了，這玩意兒不好操作啊！還有，先別說買船的錢，就算是有了船，還得有人掌舵，還得要水手，不是那么簡單的?！?

“你慌什么？”宋之墨白了眼唐駿，“我現在只是給你說，那么大的事自然還需要從長計議，但是先打聽清楚，以后真有機會操作起來才方便?！?

“這~我盡量吧！”唐駿想了想還是應了下來。

插手海上的事，唐駿想想都覺得匪夷所思，但是自家表弟有這想法，他還是愿意幫個忙，不為別的，就因為宋之墨是他唐駿的表弟。

“你們兩個在那兒嘀咕什么？快點過來，船來了！”

唐遷的聲音響起，宋之墨、唐駿趕緊應了聲“好”，然后好整以暇的跟在唐遷、唐虞后頭朝著碼頭走去。

水霧迷蒙的江面上一艘二層的大船沖破雨霧，緩緩靠向了碼頭。

這外金川門的水運碼頭，自大明立國以來，就一直是南京重要的水上交通樞紐，與棲霞那邊單純走人的碼頭不同，這里貨物來往平凡，周圍還有好幾個大型的貨倉，專供商人和朝廷臨時囤聚貨物之用。

“咚！”

巨大的水聲，船錨放下，船上幾個水手向著岸邊拋下巨大的繩索，岸上的幾個碼頭的幫工見了趕緊將繩索套在岸邊的大石墩子上，大船緊靠碼頭。

“嘭！”首層放下一塊巨大的木板架在岸上，接著便看到兩輛馬車在十好幾個身材魁梧的青衣壯漢護衛下從大船里頭登了岸。

“夫人，快看，是少爺，少爺！”

打頭的馬車上，一個十五六歲，穿著身綠衣裳，看著乖巧可愛的少女，撈開馬車簾子，探出了半個身子，眉眼彎彎地朝著碼頭上的宋之墨使勁兒揮手。

見此，宋之墨還有唐遷、唐虞、唐駿快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