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嚶嚶，嚶嚶嚶...”

蔡店外，一處丘陵之上，從這里可以俯瞰蔡店的全貌。

“別嚶嚶嚶了，平日看你挺聰明了，今天怎么那么笨？”

“嚶嚶嚶。”

栩栩不悅的咬住林煜按在她額頭上的手指，想了想也沒用力，只是求知的望著林煜。

林煜逗了逗栩栩的小舌頭，在她滿臉殺意中解釋道：“事情非常明顯，蠶娘的尸變不是意外，而是有人逼著她成為僵尸。”

栩栩歪頭。

“僵尸，本身是沒有人性的東西，它跳出了三界，不在五行，為天地戾氣所生，嗜血是它的本性，正常來說，僵尸都是無差別攻擊任何具有陽氣的生物。

人類因為是萬靈之長，陽氣最是充足，所以僵尸喜歡襲擊人類。

當(dāng)然也有特殊的情況，因為血脈的聯(lián)系，僵尸會優(yōu)先回家，親人就成了最好的攻擊對象。

還有一種是執(zhí)念，能變成僵尸的尸體，必然是枉死之人，死前怨氣極深，死后化為僵尸也會第一時間去復(fù)仇。”

“可是蠶娘呢？”林煜望著下方的村子，沉聲道：“她一沒有攻擊親人長輩，二沒有去尋找仇人，反而是追殺村里一些‘毫不相干’的人，你覺得正常嗎？”

栩栩搖頭，眼中有思索。

“所以，事情很明了，蠶娘殺死的人根本不是毫不相干的人，而是仇人，什么樣的仇人比得上生死大仇還要可恨？”

栩栩不知。

林煜道：“貞潔。”

“嚶嚶？！”

陡然之間，栩栩像是明白過來，瞳孔急速收縮，而后四肢利爪彈出，面目變得猙獰可怕，她目光看向蔡店，只恨不得沖入其中，殺死那些該死的人。

她明白了，全部明白了。

“吼！”

低沉的咆哮在栩栩喉嚨傳來，帶著無盡的殺意。

她從來沒想過有人可以可惡到這種程度。

人類，真的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的認(rèn)知底線。

明月高懸，雙臂已經(jīng)恢復(fù)的徐老漢輕輕敲響了大哥家的房門。

咚咚咚！

“誰啊，這么晚了。”

“徐大，是我，老三。”

咯吱。

房門被打開，一個和徐老漢七分相識的男人從大門縫隙中探出頭來。

看到是徐老漢他先是一愣，隨即松了口氣，開門道：“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老三你也是真是的，你不知道到了晚上外面多危險嗎？雖然你是蠶娘的老丈人，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人了。

對了，老三，你大晚上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有你就直說，你現(xiàn)在雙臂無法動彈，當(dāng)哥的...”

“大哥，我記得和你說過徐翔出去江湖中闖蕩過兩年是吧。”

“是出去過兩年，其實也沒混出什么名堂，不然也不會回家跑山。”

“所以迷香是他帶回來的對吧。”

“迷香，什么迷香，老三你在說什么？”徐老大面色陡然劇變，緩緩后退，忽的他注意到徐老漢的雙手，“等等，老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徐老漢看著徐老大的模樣，心中最后一絲希望崩塌，他癡癡的笑了起來，“什么東西，要你命的東西啊。”

血光在月華的照耀下顯得是如此的妖艷，徐老漢任憑鮮血濺了一身，也毫不退縮。

徐老大倒在血魄中，望著如地獄使者一般的徐老漢，眼中除了驚恐，還有一絲解脫，她嘴唇微動，虛弱道：“都是，都是我的錯，小翔已經(jīng)死了，求你，求你放過其他人。”

“包庇那種畜生，你還有臉求情，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徐老漢咆哮。

徐老大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了，只是緩緩說道：“對，對不起...”

“告訴我還有誰，還有誰。”徐老漢拉著徐老大的衣領(lǐng)憤怒道。

只是此刻徐老大意識已經(jīng)模糊，根本說不出話來。

“即便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早就看出徐翔不對啊，拉幫結(jié)派，勒索村民，打架斗毆，還侵犯鄰村的姑娘，呵呵，好個畜生，現(xiàn)在連自己弟妹的尸體都不放過，只怪他死的早，不然我非把他千刀萬剮，放心，大哥你慢慢走，黃泉路上不會寂寞，等我做完這些，我也會來找你的！”

“那個畜生，哪怕進(jìn)了地獄，老子也要再殺他一次！”

唰！

人頭落地，鮮血飛濺。

徐老大的妻子出門恰好看到這一幕。

她雙眼一翻，卻是直接昏死過去。

徐老漢默默的走上前，看著曾經(jīng)對他百般照顧的大嫂，手中柴刀毫不猶豫的砍了下去。

“慈母多敗兒，大嫂，徐翔有今天，你難辭其咎。”

哇哇哇...

哭泣聲從屋內(nèi)傳來，狂風(fēng)吹過，燈火的映照下，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抱著一個嬰兒驚恐的望著徐老漢。

轟隆隆！

原本明亮的天空忽然烏云遮蔽，月亮似也不想看到接下來殘忍的一幕，躲了起來。

今晚，徐老漢勢必成魔。

“嚶嚶嚶！”

夜幕之下，親眼目睹徐老漢所作所為，栩栩不覺得殘忍，只覺得解氣無比。

這種畜生家庭就該趕盡殺絕。

嘩啦啦！

磅礴的大雨說下就下，給炎熱的夏日帶來闊別已久的清涼。

雨幕中，蔡店傳來一聲又一聲的慘叫。

只是，沒有人出來查看。

所有人都驚恐的躲在房中，等待著天明。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一道身影緩緩走出蔡店，來到林煜身前。

噗通！

徐老漢跪在地上，平靜道：“大人，還請賜我一死。”

“你可以活下去。”

“不，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我罪孽深重，死得其所，而且地獄還有人等著我。”

“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如果，如果大人遇到小飛，蠶娘，還請告訴他們，小老兒無愧為父。”

“如果遇到，我會告訴他們的，慢走。”

“多謝大人成全。”

劍光掃過，徐老漢緩緩躺下。

他臉上帶著釋然的笑。

他今晚也許對不起很多人，但他對得起自己的兒子，對得起自己的兒媳。

如此就夠了。

“嚶嚶嚶...”

栩栩一臉可惜的望著徐老漢的尸體，她不覺得徐老漢該死。

徐老漢做錯了什么嗎？

他沒有。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捕蛇翁，他沒有對不起誰。

他只是運氣不好罷了。

嚶嚶嚶...

栩栩很郁悶，不斷用爪子刨著林煜的頭發(fā)。

林煜倒好平靜，平靜的用劍氣挖了一個坑，平靜的埋葬了徐老漢。

他默默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像是在等待什么。

栩栩也平靜下來。

人死如燈滅，隨著徐老漢死去，因果也隨之終結(jié)。

一人一狐就這么沐浴在暴雨中，似在感受這場來之不易的大雨。

直至一抹倩影到來。

雨中的她身材姣好，面容俏麗。

她很美，美的很真實。

不是冉小夭的靈動可愛，也不是小唯那種美艷妖嬈，她是很平凡很耐看那種美。

就如同心中那抹白月光，也許不是最漂亮的，卻是最令人心動的。

“你來了。”

蠶娘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望著林煜。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走到這里來。

她只是感覺自己需要到這里來。

林煜望著眼前的姑娘，她的容貌的確動人心魄，但更打動人的是她的意志。

為了貞潔，她可以無懼生死。

哪怕成了沒有人性的僵尸，她也沒有傷害仇人以外的人。

“你的仇，你公公為你報了，他已經(jīng)先行一步，西門家也死絕，至于你丈夫徐飛，可能還活著，也可能死了。”

蠶娘身體一震，眼中有清明，但片刻又消失不見，依舊呆呆的望著林煜。

“嚶嚶嚶嚶...”

栩栩口中說著什么，林煜也聽不懂，只是蠶娘在聽后，眼中的清明更多，甚至嘴巴微動，好似在說謝謝。

林煜驚訝的望著栩栩，“你對她說了什么？”

栩栩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她可不會告訴林煜，徐飛還活著，還獲得了強大的力量。

西門家的慘劇正是徐飛親手制造的。

不過隨著她斬斷因果，徐飛也和她沒有了關(guān)系。

現(xiàn)在也聯(lián)系不到了。

蠶娘在知道徐飛還活著的消息后，似乎很是激動，轉(zhuǎn)身就朝縣城方向跑去。

林煜望著漸漸消失在雨幕中的蠶娘，遲疑了一下，沒有出手。

暴雨無疾而終，就像是老天特意安排的謝幕。

月亮重新升起，高高懸掛，照亮前方的路。

林煜最后望了眼蔡店，打道回府。

而栩栩，望著縣城方向，眼中精光閃閃。

在蠶娘的身上，她的確看到了人類某些美好的品質(zhì)。

可是...

“如果你見到現(xiàn)在的徐飛，又該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