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傳入中國有很早的歷史。
但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漢人僧人,朱士行(法號八戒),已經是魏國時期的人物。
所以,堅壽此時能夠遇到的僧人,不是西域人,便是天竺人。
這樣的一個群體,出現在以原始信仰為主的鮮卑人的軍中,顯然不可能毫無目的。
很快,皇甫堅壽就見識到了這個時期的佛教徒。
不同于他腦海里的印象,此時的佛教徒不是大光頭,面容也都是番人,看起來有些怪異。
不過得益于大漢文治武功的傳揚,這些番僧倒是會說漢話的。
“爾等何方人士,為何在鮮卑人的軍中?”
幾個番人明顯有些畏懼,隨后一個操著有點怪異腔調的和尚,行了一禮,才解釋道。
“小人法開,來自鄯善國,與鮮卑大王相約傳教,這才東行來到此地。”
鄯善這個地方堅壽是知道的,也知道此時西域中毗鄰東漢的國家中,數鄯善最為強大,最敵視大漢。
鮮卑大王,應該說的是鮮卑的左部大人。
“傳教?左部鮮卑會準予爾等傳教?”
毋庸置疑,一個薩滿占據了宗教高地的民族,自然不會無緣無故,接納新的信仰,特別是,鮮卑的薩滿本就有著極大的權利。
雖然皇甫堅壽不清楚左部鮮卑此時的內部權力傾軋,但毋庸置疑的是,引入外來宗教,絕對是一場上層機構的權利斗爭。
借助外來宗教的幌子,清洗原來的宗教權力機構,這是人類自古以來,就有的手段。
心中大概有了概念的堅壽,立馬讓李儒去主管這些沙門和尚,從他們的嘴里,最好能夠得知鮮卑人的動作。
李儒辦事非常的迅速。
當天傍晚,堅壽就從李儒的嘴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原來左部鮮卑內部“君權”和“神權”的斗爭已經激烈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并且隨著半年前,“左部大人”的逝世,本就在鮮卑三部中最為弱小的左部鮮卑,更是干脆的分裂開來。
其中的許多人丁,都在原來薩滿的帶領下,遠走中部,投王庭去了!
這種戲碼在草原上,并不罕見,草原上部落與部落的吞并傾軋,更是常有的事情。
但問題就出在,新上任的“左部大人”威望不夠,乃至于老薩滿不僅帶走了人口,還席卷了左部鮮卑本不富裕的財寶和糧秣!
如今所謂的“左部鮮卑”,如果不徹底的倒向王庭所在的中部,便要餓死在這片草原上!
好在新上任的“左部大人”早就和西域的沙門有所聯系,以準許沙門在他麾下的鮮卑人傳教,換取了數萬石的糧食,這才勉勉強強,堅持到了深冬。
如今整個左部鮮卑糧草見底,就在指望著張家和他們繼續達成交易,好熬過開春,才能存續下去。
對于蠻夷的苦難,堅壽并不關心。
但對方對他的襲擊,決不能一笑而過。
“所以,他們為什么認為是我們搶了他們的糧草?”
堅壽回過神來,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仆打聽到,他們派往武威的使者,音信全無,后來才發現,已經全部被殺了。”
“所以他們看到我們輜重里那些打著張家標記的糧草,就以為是我們干的?”
“是。”
李儒也有些無奈。
“我看不一定,說不得是覺得我們人少,本就有了其他心思,只是如今敗了,才說是一場誤會。”
“郎君說的在理。”
堅壽冷笑了一聲,繼續道。
“他們心里清楚,殺他們使者的,一定是中部鮮卑的人,和他們有仇的,也在王庭之中,整個涼州忙于廝殺,誰有精力去管他們鮮卑人的破事?”
李儒垂頭不語,顯然和堅壽的看法一致。
“不過,既然他們敗了,又有一批人質在我手中,也合該他們為我出一份力!”
“郎君請言。”
“那些番僧具體身份如何?”
“據說不亞國主。”
“國主?”堅壽聽到這個描述,簡直想笑。
“西域小國,臣民不過萬余人,也膽敢冠以國主之名,但又說回來,如今的左部鮮卑,落魄不如芻狗,已經要向這樣的小國求助,難道我們還不如一個區區小國嗎?”
李儒立馬會意。
“郎君是想要招募鮮卑人?”
“招募?”堅壽直起身,撫了撫自己盔甲上的疤痕,“一群喪家之犬,需要別人施舍食物,才能夠存續下去,談何招募?”
“汝派個人去個口信,要鮮卑狗來個能夠管事的人物,好決定這些番僧的生死,要閉口不提涼州羌亂,又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有糧,如此便是!”
李儒立馬會意,當即轉身就走。
……
“隨我入城!”
皇甫堅壽在武威還在籌謀鮮卑人的同時,冀縣的大門,已經向叛軍打開了。
北宮伯玉橫刀立馬,臉上全是猙獰。
“人不封刀,馬不停蹄,我許你們大掠三天!”
北宮伯玉的號令當即令所有人為之色變。
邊章當即大怒,縱馬拔劍,當即就要和北宮伯玉火并。
“敢劫掠者,盡可斬之!”
冀縣城破,乃是邊章的心腹死士,賺得了內應才有了今日,邊章自詡奮命在前,更是有漢人豪強支持,早就不把北宮伯玉放在眼中。
在他看來,他雖然是名義上北宮伯玉扶持的首領,但今時今日,他早就應該實至名歸!
論人,他麾下有韓遂和自己的部曲,論名聲,冀縣幾乎是他一己之力打下來的!
區區一個湟中義從的首領,胡漢不分的老匹夫,也能和自己相提并論?
城門口,漢人和羌人劍拔弩張。
“二位將軍息怒,息怒啊!”
眼瞅著大勝的叛軍就要內訌,雙方僵持不下,韓遂一臉悲苦,從人群中慌亂的擠了出來。
“北宮將軍,我知曉將士們連日作戰,甚是辛苦,無論如何都是要加以賞賜的,可冀縣乃涼州精華所在,朝廷大軍即將前來,一旦劫掠,只怕后果不堪設想。”
“我當然知道!”
北宮伯玉騎在馬上,斜視下來。
“所以,隴西的李太守,已經帶兵前來,將要和我等一同共進退了!”
說罷,他身后馬蹄清澈,緩緩走出一人,正是隴西太守,李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