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前進!”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在此時幻想,和鮮卑人講道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對數倍于自己的草原人,感到畏懼。
皇甫堅壽心中的惱怒持續(xù)了一瞬,就立馬平靜了下來,做出了最理智的決斷。
進攻。
個人的情感和喜怒,不應該左右一個指揮官的理智。
這種局面下,逃跑自己可能獨活,但這支部隊,便要徹底的消亡,而自己的名聲,更要一敗涂地。
看著黑壓壓的鮮卑人,堅壽果斷下令。
“拋下所有糧秣輜重,所有人披甲上馬!”
“狹路相逢勇者勝!”
“與我一共,鑿穿鮮卑狗!”
在場的士兵大多經歷過冀州戰(zhàn)事,又在阿陽歷經過一次淬煉,對于他們來說,皇甫堅壽是這支隊伍堅不可摧的支柱,只要他在,他們便能夠獲勝,只要他向前,他們便義無反顧。
蒼茫的天地間,兩邊的號角聲嗚咽爭斗,凜凜的冷風中,軍旗猙獰招展。
陽光緩緩的破開了陰霾,給這場戰(zhàn)斗打上了聚光燈。
雙方的騎士緩緩調度,從喧雜到寧靜,從寧靜到爆發(fā)。
馬蹄聲響了起來。
從齊整的韻律,逐漸變?yōu)殄e雜的錚鳴。
接著就是人的吶喊。
“殺!”
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言,交織同樣的含義。
最后,金鐵齊鳴。
一個又一個騎士從馬背上跌下,在馬蹄的踐踏中絕望哀嚎。
斷臂和鮮血鋪在了地上,在陽光下,紅與白交織,完成了一場繪畫。
鮮卑人不愧是此時草原的霸主。
從沖鋒到肉搏,短短幾十個呼吸,堅壽身邊損沒的勇士,足足有十多個。
要是按照這樣的戰(zhàn)爭烈度,他這點人馬,還不夠對方塞牙縫的。
得尋覓戰(zhàn)機。
戰(zhàn)機這個東西,說來玄妙,但終歸是對方的弱點,缺點,疏忽,但身處戰(zhàn)場之中,既沒有上帝視角,也沒有實時通訊,真正能夠臨戰(zhàn)捕捉戰(zhàn)機的將軍,都足以稱之為古之名將了。
皇甫堅壽持槊飛舞,還得分心思考當下的局勢。
……
孫堅麾下早就不止他原本的部曲,但核心和精銳都是從揚州一起來的老人。
當然,所謂的老人,也只不過是參與過交州的平叛,亦或者在揚州擔任過地方軍。
這些人本來打算跟隨朱儁建功立業(yè),卻陰差陽錯,一路來到了涼州奮命。
對于這群人來說,肉搏是他們看家的本領,但馬術卻是一個共有的短板。
“文臺!鮮卑狗人馬太多!”
“我看的見!”
孫堅一刀劈死一人,頭也不回的吼叫。
此戰(zhàn)他和紀靈領兵在側翼,本就可以伺機而動,但他麾下這些人馬,何曾見識過數萬鮮卑騎兵的陣仗,已經是有些驚懼。
這才是人之常情!
越是上過戰(zhàn)場的老人,心里越是清楚,什么樣的戰(zhàn)爭還有懸念,什么樣的戰(zhàn)爭已經落定了結局。
且不說他們這支孤軍毫無援軍,就說當下戰(zhàn)場中,敵人已經數倍于己方,甚至他們這群兄弟中,還有騎術平平的南方人。
而鮮卑人的騎士,不僅看不到邊際,甚至戰(zhàn)意志高昂,簡直和死了親爹一樣,比他們還要拼命!
盡管他們雙方的騎兵沖在了一起,但是有經驗的人早就發(fā)現,戰(zhàn)線已經在緩緩后退了!
且說,孫堅自然明白自己鄉(xiāng)黨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他也知曉此戰(zhàn)兇多吉少,但他只要想到,此時他們的中軍,堂堂皇甫家的嫡子還在舍命往前,他一個粗鄙的武夫,又還有什么可以退縮的呢?
而且,鮮卑人遠道而來,在他們大漢的土地上逞兇,作為一個武人,難道要看到這樣的場景望風而逃,保全自己的區(qū)區(qū)性命嗎?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平素里他看在眼里,皇甫家的嫡子吃穿用度與尋常士卒無異,功則賞過責罰,已經做到最大的公平和恩惠,此時此刻,無論其他人到底如何心思,他反正是要以死報之了!
雙方的戰(zhàn)斗愈發(fā)激烈,彼此絞殺在一起,騎兵們也失去了機動性,簡直就是騎在馬背上的步兵對砍。
面對著洶洶不熄的鮮卑人,孫堅眼瞅著己方的陣線岌岌可危,繼續(xù)僵持下去就要陷入潰退。
而他的潰退,也勢必會把中軍暴露給敵方,從而導致這場戰(zhàn)斗的失敗。
“所有人,都過來!”
孫堅又攮死一人之后,忽然立身爆喝。
“那地方,與我一并向前!”
孫堅再不答話,只是用余光緊緊的盯著一個方向,干脆埋頭砍人,直直的往那里而去。
他雖然是個軍侯,但堅壽給他配備了三曲人馬,此時此刻,戰(zhàn)場上他麾下剩余的五百人馬,紛紛向他靠攏。
這些士卒一邊撥馬,一邊仗著主帥的勇武和力氣,在密不透風的人潮中,固執(zhí)又無畏的往前。
“殺!!!”
漢人們忽然的喊殺聲,立馬引起了鮮卑人的注意。
正對著孫堅的人群中,見到這些漢兒不退反進,也紛紛獰笑,匯聚上來。
霎時間,在這片局部戰(zhàn)場上,雙方的沖突和陣型徹底的散亂,所有人都有些迷失方向,分不清敵我,只是在本能的揮刀砍殺。
而鮮卑人身后的營地中,更是傳來了號令,要求立馬把這批異動的漢人,徹底絞殺,否則便是萬箭齊發(fā),不分敵我!
鮮卑人聞言更是拼命,匯聚而來的人馬也愈發(fā)密集。
然而這一調度,立馬讓中軍的皇甫堅壽感到了機會。
戰(zhàn)斗打到了這種局面,信息的傳遞本就復雜,對于人數更多的鮮卑人,更是顯得臃腫。
但對于親臨一線的皇甫堅壽,則完全不同。
他標志性的明光鎧只要向前,所有能瞧見的漢軍都會明白,主帥仍在戰(zhàn)斗!
“前進!”
“前進!”
“前進!”
隨著堅壽喊出了軍令,被鮮血糊了一臉的劉辟也連忙跟隨怒吼。
不同紀靈和孫堅獨自領兵在外,劉辟緊緊的護衛(wèi)在堅壽身邊,盡管拿著大盾,披著重甲,但身上已經不知道被扎了多少箭!
明光鎧不僅是漢軍們的標志,自然也引得鮮卑人注意。
而即便如此,劉辟也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尤自揮舞大盾,誓死相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