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皇甫堅壽揚起馬鞭，指著此方時空烏桓人的首領，毫不客氣。
“鄙人丘力居。”
說來可笑，烏桓人作為東胡的一支，足足十萬帳有余的人丁，儼然是整個北方草原上，不可小覷的霸主。
但他們沒有文字，語言也同鮮卑人相同。
再加上烏桓人親近漢人，族中大小頭目都濡慕漢人文化，乃至于丘力居此時此刻一板一眼，仿佛如同個老儒生一般教條！
這在馬背上的堅壽眼中，簡直就是沐猴而冠！
“留下五百匹馬，放下爾等搶來的財貨，此事就此作罷！”
沒等丘力居回話，堅壽冷冷的瞥了過去，徑直打馬離開。
他心中粗略的估計了一番，烏桓人久居幽州，并不缺戰(zhàn)馬，即便此時大漢內部的一匹戰(zhàn)馬，已經被炒到了兩百萬錢，但丘力居麾下的幾千騎士，勻出來五百匹馬兒，絕對不是問題！
要是要別的，丘力居說不得還要討價還價，但是要馬匹，對方也只能硬著頭皮，把事情忍下來了！
“便依郎君所言！”
丘力居深深拜服，即便已經咬牙切齒，卻絲毫沒有敢討價還價。
他能做到如今的首領之位，不僅僅是因為他自己的部落更加強大，更有號召力，而是他更懂得審時度勢，知道什么時候貪婪，什么時候退讓，這才能讓烏桓人在鮮卑和漢人之間，愈發(fā)壯大！
今日，算是他走了眼，被這漢家的郎君，狠狠地敲詐了一筆！
偷雞不成蝕把米，但終有一日，這些東西，都會連本帶息的重新拿回來！
他發(fā)誓！
“叔父！”
皇甫堅壽走后，丘力居身后立馬沖上來一個小郎。
“若是再予漢人五百匹馬，咱們這次可就什么都撈不到了……”
來人是蹋頓，丘力居的侄子。
“我知道。”丘力居吐了口氣，重新翻上馬背，衰老的面容上，并不見此前的所有情緒。
他先是令人去操辦方才達成的協(xié)議，又示意蹋頓跟上來，才緩緩的說道。
“五百匹馬，不算什么，那漢人的郎君算準了我的底線，予他也就予他了，但你也要牢牢記住，我等烏桓人，今時今日，在這漢人的土地上，受到的歧視與欺辱！”
“總有一日，汝要親手拿回來！”
蹋頓心中頓時凜然，他固然知道自家叔父早就打算把位子傳給自己，但當這位縱橫幽州數十載的老人，開始給自己囑托仇恨的時候……
他又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無法違逆的衰老和落寞。
“叔父何必如此長他人志氣……”
蹋頓望著這位扛起烏桓大旗數十載的老人，經年累月的積累的威壓，讓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糊涂！”
丘力居轉過身，皺紋圍繞的眼睛中攝出狠辣的目光。
“就連檀石槐那樣的人物，都無法抵抗長生天的呼喚，我又算的了什么？”
“漢人常說，人是不可能違逆天命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已經老了，不可能庇護汝一輩子！汝要學會像狼一樣，獵殺弱者，遠離強者，如此方能長久！”
蹋頓被自家叔父一頓教訓，情知自家叔父方才是被那漢人郎君逼的狠了，丟了五百匹馬，在教訓自己順便出氣，但心中也不免生出對漢人的怨懟來！
……
而另一邊，堅壽先是得了五百匹馬，回到中軍，又聽到郭典斬殺張寶的事宜，情知下曲陽之戰(zhàn)已經結束，剩下的無非便是排坐坐，吃果果的環(huán)節(jié)了！
而既然有著自家親爹在場，他定然不需要上前爭功，一切都自有定數。
此時，也只不過是到了傍晚而已！
然而與歷史上相同的是，盡管在下曲陽受降極多，但官兵們顯然情知戰(zhàn)事將熄，多造了許多殺孽，乃至于整個下曲陽城外，尸體如山，人頭滾滾。
在確定了收攏俘虜，打掃戰(zhàn)場之余。
一座人頭筑成的京觀，也赫然矗立在了下曲陽。
這是漢軍的功績，也是時代的悲哀。
即便天色放晴，日光溫暖，過往的路人也不免感到遍體生寒。
這種野蠻而又血腥的舉動，只怕整個歷史上也不多見。
接下來的日子里，曹操很快就來與皇甫堅壽辭別，他此行的功勞已經到手，只待回洛中與家人做個分別，再去沛國招募些鄉(xiāng)黨，便可以順勢外任一方，做個要員了！
宗員情知他管理有失，根本不等朝廷的詔書來臨，連忙著手把丘力居一行烏桓人送回塞外，生怕這些蠻子又在軍中惹出什么亂子，讓他晚節(jié)不保。
而郭典，這位巨鹿太守，則整日有事沒事就來與皇甫嵩相會，更是頻頻組織酒宴，卻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時間很快過去了一旬。
此時的下曲陽，已經從戰(zhàn)亂后的蒼涼，漸漸恢復了平靜。
而洛中的詔書，也順利抵達了此處。
不出堅壽所料，朝廷任他爹皇甫嵩為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并晉封為槐里侯，食槐里、美陽兩縣的租稅，食邑共八千戶，這與歷史上完全相同。
此時的皇甫嵩鎮(zhèn)壓黃巾，威震天下，可比后來的關云長水淹七軍的名聲，更加響亮！
老實說，要是劉宏就此任用皇甫嵩，并不會在短短的一年之內，打壓下去，說不得這位大漢的俊杰，足以給漢室延續(xù)壽命……
但可惜，天心難測，天意難違啊。
皇甫堅壽對自己的官職，并不期待。
此番離開涼州討賊，他先是有長社救父的美名，更是有大破波才，斬獲波才人頭，先登陷陣種種數功！
劉宏雖然稱不上賢明，但功過賞罰還是拿捏的恰到好處。
比起朝廷即將給他的官職，皇甫堅壽眼前的男人，更讓他期待。
“賈詡？”
“正是在下。”
看著這位在曹魏時期官至太尉的狠人，皇甫堅壽忽然覺得有一種不切實際的荒謬感。
賈文和在正式出道之前，不應該跟著董卓么？
而說到董卓……
好吧，這位董并州，已然淪為庶人，但這樣級別的人才，居然真的會因為他皇甫家的名頭，前來投效，這才是讓皇甫堅壽，激動和暗爽的。
終于輪到他，虎軀一震，英雄豪杰，競相來投了么？
然而事實上，此方的賈文和還沒有歷經顛沛流離，心中還存著功利之心，并不只求自保，之所以來堅壽的營中，也只不過是存了心思，還沒有正式打算投靠呢！
而就在賈詡和皇甫堅壽，自說自話，兩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之時，皇甫嵩也差人送來了朝廷的任命——赫然是讓他去做護羌校尉的司馬。
此司馬非彼司馬！
雖然僅僅是秩六百石，但實際的權利，已經比得上地方要員。
賈詡心中瞬間意動，聯(lián)想到涼州羌人和豪族的動向，皇甫堅壽私自組建的部曲，皇甫家在涼州的聲望，以及威震天下的皇甫嵩……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堅壽，似乎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