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宗城破了!
戰(zhàn)事進展之迅速,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堅壽看不見的地方,許多蛾賊們還在睡夢之中,便被亂兵驚醒,順勢加入了逃跑的行列,造出了更大的混亂。
戰(zhàn)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
前日里整整一日難以寸進的城防,今日前后不過一刻鐘,便已經徹底的崩潰。
孫堅和紀靈都掛了彩,他們兩個人護衛(wèi)在堅壽的左右,從伊始便投入戰(zhàn)斗。
此時他們幾人站在城墻上,一方面任由官兵去打開了大門,另一方面,終于可以歇口氣,緩解一下身心上的疲勞。
劉辟興奮的沖著堅壽大喊道:“司馬,咱們這個先登,可算是個大功勞吧!”
堅壽淡定的說道:“這是自然,軍中之功,難道還有比先登更高的嗎?”
劉辟聽聞之后,更是興奮到不能自己:“司……司馬,俺以后會不會升官發(fā)財啊?!?
堅壽大笑著轉身,“這是自然?!?
“那司馬你可千萬不要拋棄俺!”劉辟立刻站了起來,神情激動,“俺從小過的窮苦,除了這身力氣,好似其他什么都無,直到今天登上了這城頭,仿佛才真正的體會到作大丈夫的滋味哩!”
“俺也想出人頭地,俺也要升官發(fā)財,俺還想討十八個婆娘!”
堅壽看了看身邊腳下,數不清的尸體,又看了看圍在身邊的弟兄。
一面開心的大笑,一面拍了拍劉辟的肩膀。
“汝說的什么胡話,我可不會拋棄兄弟!至于升官發(fā)財娶老婆,只要馬背上能拿到的,一定讓你們都得到!”
劉辟赤紅著臉:“俺要立功,俺要立大功!”
堅壽心想,今天他麾下光登城就折了十幾個好手。
為了偷襲,他們連甲胄都沒穿,有的兄弟,當場腸子就飛了出來,運氣好一點的,勉強還能拖下去,讓華佗救治,還有幾個缺胳膊少腿的……
戰(zhàn)爭,真特么是個吃人的狗東西。
不過這年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就連他這個皇甫家的嫡子都沖鋒在前,其他人自然只能怪命不好。
但無論如何,該獎賞的或是該撫恤的,都一個也不能少!
當兵吃糧,先登吃賞,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這雖然是個小事,但卻是個關乎穩(wěn)定,關乎制度,關乎軍心的要緊事。
堅壽沉吟了片刻道:“李利,汝今日便把賞賜給大家發(fā)下去,至于折了的兄弟,也盡早派出家書,一來把撫恤早早發(fā)下,二來他們要是有子嗣想要蒙學,就讓送到安定,無論如何,莫要流了血還寒心!”
李利也不推辭,心道不枉自己今日舍命相陪,這下總算是往核心圈靠攏了。
不過自家郎君確有大將之風,更是個愛兵如子的。些許小事,不僅專門囑托,更是透漏出重視之意,這樣一來,以后誰不為他效死?
……
廣宗城雖然已經告破,但畢竟是大賢良師張角經營的地盤,信眾甚多,蛾賊們并沒有一觸即潰。
況且,張梁本人尚在,即便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反應過來之后,在人公將軍的帶領下,太平教基于城中的地形和其他城門,依舊在頑強抵抗。
意外的是,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繼續(xù)負隅頑抗,也只有死路一條,但愿意放下武器受降的蛾賊,依舊少得可憐。
這并不影響官軍們的士氣。
朝廷對蛾賊的態(tài)度,天下皆知,也正是因此。
哪怕是老弱婦孺,也都是官兵們的戰(zhàn)功!
對于這個時代的普通軍士來說,一輩子能有幾次搏?
難道當個伍長,什長便足夠了?
說封狼居胥,燕然勒石過于高遠,但做個軍侯,升官發(fā)財的夢想,誰沒有?
此時城破,有大批的移動功勞,其中不少還手無寸鐵,不建功立業(yè),還要等什么?
至于和這群殺才說道德?
在個人前途和道德的選擇上,沒有人有資格指責別人的道德!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此時的廣宗城內,只有殺與被殺,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
張寧已經不忍直視了,她帶著幾個親從,僅僅是靠近了戰(zhàn)場一些,便從空氣中聞到令人反胃的腥臭,地面上更是被染成了紅色,殘肢斷臂,那些白花花遺棄的到處都是的物件,誰能想,它們本身就是人的一部分?
老人,小孩,軍士,民夫……
這些半日前還活生生的人們,此時已經在驚恐和喊殺聲中,被徹底的淹沒。
死亡,生命。
她說不出死是生的反面,是生的延伸這種糊弄人的鬼話,也說不出黃天到底有多么美輪美奐,幸福美滿。
死亡,就是終結,是不以人的意志轉移的終結!
一了百了,一死皆空!
見到張寧還要繼續(xù)往前,身后一個親衛(wèi)連忙上前彎腰道:“圣使,還是莫要向前了?!?
張寧強忍著生理上的不適,轉過頭,看著幾個神情緊張的護衛(wèi),道:“地公將軍可還能逆轉此方戰(zhàn)事?”
親衛(wèi)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不敢答話。
張寧又說道:“這數萬,數十萬百姓,真的知道什么是黃天?且就問問爾等,黃天又到底能帶來什么?”
眾人不答。
張寧嘆了口氣,眼睛忽然被不遠處升起的濃煙吸引。
此時的天氣,陰沉沉,灰蒙蒙,再加上飄蕩的濃煙,正如她此時的心情。
她忽然開口打破了短暫的寧靜:“去速速告知與我相善的渠帥,以我的名義相邀,莫要叫我的叔父知曉!”
……
城中的巷戰(zhàn)進展的十分緩慢。
固然有地形難以展開,騎兵無法入城,只能肉搏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許多蛾賊們的家小都在城中,他們不得不舍命相斗。
皇甫嵩帶著中軍壓了上來,他心中清楚,如果不能斬殺張梁,這些蛾賊們依舊有著極強的反抗之心,不論是戰(zhàn)場上,或者戰(zhàn)敗后。
剿殺匪首,才能瓦解蛾賊的組織!
當下的重中之重,就是拿下張梁的人頭!
宗員的烏桓人不適合巷戰(zhàn),一來劫掠成性,二來步戰(zhàn)沒有優(yōu)勢……
郭典的主要兵馬還在下曲陽附近……
至于北軍五校,已經作為前軍,徹底和蛾賊絞殺在一起,遲遲沒有大的斬獲。
皇甫嵩覺得不能等了,盡管勝券在握,但有句話說的好——遲則生變。
好鋼就得用在刀刃上,關鍵時候,還是得讓自家的虎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