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甫嵩立馬下令讓皇甫堅壽所部并騎都尉曹操,共三千騎兵,率先往北馳援廣宗,下曲陽。
聽到曹操和自己一同前往,皇甫堅壽立馬明白,這樣的人事安排,是用曹操給自己當旗幟。
到時候,董卓不管有什么壞心思,都不能在曹操這面旗幟上胡來。
畢竟,曹操很清楚,雖說他本人才是名義上的指揮官,但眼下這支隊伍的指揮權在皇甫堅壽的手中。
董卓不管想要干什么,都得顧及他曹家的影響。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一旦這支隊伍在馳援的過程中建功立業,那功勞的大頭也必然落在曹操的頭上。
不過皇甫堅壽猜測,董卓這鳥人,定然是不會如此輕易就范的,而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有了一層曹操的保護傘,但以董卓的貪鄙,真的會坐視不理么?
所以必須得盡快和張寧敲定一些具體的事項。
時不我待啊……
行軍之路枯燥乏味,而皇甫堅壽心中更是裝著心事。
從昨日與自家老爹的對話來看,皇甫嵩對于朝廷的忠誠并不是絕對的愚忠,至少在權力的斗爭上,他并不甘于人后。
這是一件好事。
對自己而言,作為皇甫家的接班人,一個已經封侯的老爹還在打拼,簡直不要太舒心。
但皇甫嵩的意圖也很明顯,甚至已經有些魔怔。
那便是讓涼州人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這和讓南宋北伐一樣可笑!
皇甫堅壽知道,人的世界觀一旦形成是很難更改的。
他早就絕了去改變皇甫嵩念頭的想法,反正這天下沒幾年太平過了,不如趁機壯大自己,無論將來要做什么,都不至于隨波逐流,默默無聞便是!
他年輕,他勇武,他有野心。
他從后世而來,知曉三國亂世的慘烈,知曉五胡亂華的凄涼。
既然如此,就更應該牢牢的把權力握在自己的手中,他能給這個世道帶來更好的生活,帶來不同于歷史上的一切。
這是穿越者的自信,也是巨人肩上的優越。
……
張寧和華佗被勒令隨軍,這讓張寧十分不滿。
但她向來沉得住氣,并沒有把情緒表露出來。
她知道這支官軍往北,定然是要和他的父親作戰,她也明白皇甫堅壽和劉辟到底想從她這里得到什么。
可她就默不作聲。
她只想做個郎中,救死扶傷便是,可偏偏世道總是不許她如此,無論走到哪里,總是有麻煩找上門來。
家國大事,春秋大義,在她看來,無非便是名利。
她爹已經瘋了,早就不復當初治病救人的理念,所謂的黃天,如果真的有靈,她這個做女兒的,只希望能保佑她爹長命百歲。
但可能嗎?
她自己就是郎中,又何嘗不知道,天命難違?
這支官軍的首領也瘋了,堂堂皇甫家的嫡子,居然私下里想要串聯反賊,為了功勞,更是連顏面都不顧及了!
真是諷刺,士人的嫡子,也能如此下作?
她一介女子理解不了那些“大丈夫”的志向,只覺得這世間沒有真英雄,真豪杰,橫豎都只是些小人!
若非擔心拒絕之后,華佗醫師受到牽連有性命之虞,她早就痛罵那廝了!
劉辟不知何時冒了出來,有些訕訕的立在一旁。
說來可笑,當初自己認識劉辟的時候,他還信誓旦旦,共赴黃天……
不過三五載的時間,此人便投靠了官軍,做了那皇甫家的走狗!
張寧見五大三粗的劉辟一臉的扭捏,半是煩躁,半是無奈的問道:“又怎得了?”
劉辟立馬接上了話,“曹操來尋司馬,俺肯定插不上話,就過來看看汝這邊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
張寧眉頭微微一皺:“這曹操是什么來歷?”
劉辟想了想,這不是什么機密,便說道:“此人家里在洛中很有勢力?!?
張寧冷笑一聲:“那汝怎得不攀附上去?”
劉辟覺得張寧對自己有些誤會,又覺得解釋起來太丟份。
“俺不是那種人?!?
張寧見自己說話說得有些重了,且劉辟又不是她什么人,緩了緩語氣,道:
“現在朝廷里,士人們吟詩作賦,舞文弄墨,苛捐雜稅管不到他們,他們如何知道百姓們的生活疾苦,武人們更是可恨,只顧得升官發財,哪里管你是民是賊,只恨不得全都殺了,汝整天跟著他們,還記得從前的自己否?”
劉辟見張寧和自己談論正事,既不貧嘴,也不反駁。
他靜靜的看了看那雙透亮的眸子,不自覺的傻笑。
“俺當初跟著大賢良師,是因為他說能讓和俺一樣的人吃飽,只不過后來一切都變了,只有汝好像還是沒變?!?
張寧也想起了曾經跟著父親游醫的時候,臉上透漏著一絲懷念。
可回過神,那個她曾經敬仰的父親,如今正帶著數十萬的信徒,蒼莽赴死,又不由的悠悠嘆氣。
“這世上的事,誰又說得準呢,人們只是想過一點安分日子,吃的飽一點,穿的暖一點,就連這樣的愿望,都實現不了……”
“司馬說會有的?!?
“他是高門貴子,他的話你也信?”
劉辟認真的說道:“司馬不一樣,他說了,他麾下的兒郎,要是死了,族中過繼的孩兒可以在皇甫家蒙學,土地只要不嫌棄貧瘠,在涼州各處都有分配。”
張寧道:“聽起來像是不錯,還有其他的么?”
“有,之前在東郡打完卜己,所獲的財貨上繳之后,都給弟兄們分了,還說以后在他麾下,始終都是這樣的規矩,平時的吃穿用度,他也和軍中的其他兄弟們一樣?!?
張寧本來想說一聲,“是個會收買人心的?!?
可想了想,如今的世道,像皇甫堅壽這般出身,還愿意收買人心的,已經鳳毛麟角,論跡不論心,倒也的確已經算的上“好人”了。
劉辟說完后,本該覺得自己要問問張寧,愿不愿意幫自家司馬一把,可偏偏不知怎得,往日里極其利索的嘴巴,死活都張不開。
軍營里嘈雜的聲音嗡嗡作響,吵的劉辟宛如站在烘爐之中,尷尬極了。
“和皇甫司馬見一面吧。”
張寧輕輕的說道。
劉辟漲紅了大黑臉,“哎,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