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九無力的跪坐在地,肩膀在無聲的抽泣中聳動。
他分不清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
可李家村中的很多人給過他溫暖,在他晦暗的人生中涂抹上色彩,不多,但起碼有。
村中的煙火,讓他覺得他不是一個人。
即便是被癩子頭和村長等一些渣滓,捆做人牲,他更多的也是憤怒,而不是恨,更沒有牽連村里其他人。
“九.....哥哥....吃..糖....”
懷中的秀秀氣若游絲,即便李三九已經盡全力護著,但秀秀身體還是被撕裂下大塊血肉。
原先點綴著星辰的雙眼,黯淡無光,白嫩有些嬰兒肥的手指散了一地,塊塊血肉散落四方。
李三九血淚如決堤,一步步往回走,撿起地上的小指,又滑落一塊血肉,忙不迭的撿起來,又掉下另一塊........
“九.....哥....哥,吃.......”秀秀用僅剩的兩根手指,用盡全身力氣,從懷里扒拉出一顆糖。
李三九捏住這顆糖果,臉頰埋進已經沒了聲息的秀秀身上。
剝開糖衣,顫抖著手將糖放入口中,咬著手指。
咯嘣,咯嘣。
血水從嘴角流下。
“秀秀....你給哥等著。”
“是哥沒用,哥救不了你,哥是廢物,但你是哥的妹子。”
“不論,這游天靈是誰養的,哥都一定叫他去死,你給哥等著,哥一定替你報仇,你等著!”
四只泛著無邊殺意的眸子,可怕的令人不敢對視。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往村里走去,一路走,一路撿著。
村里很安靜,很空。
他一家一戶的走去,連殘肢斷臂都不過少許。
轟隆!
天空下起了雨,雷光照亮了趴在地上,用雙手一點點刨著坑的李三九。
每家每戶,李三九都在家家戶戶門口前用手刨著坑,有殘肢就放入殘肢,沒有就放衣冠,最后在這墳塋前,重重的磕上一個頭。
最后是秀秀家,他刨了一個大坑,把把秀秀一家都放了進去。
老石頭的鐮刀、大煙袋子、藏起的私房錢.......
秀秀媽的一盒舊胭脂、布衣裙子、一對耳墜......
秀秀的木馬搖椅、一支竹蜻蜓、還有件縫了大半的新鞋,這應該就是秀秀媽回來取的東西。
雨水混合著血水沿著臉頰滴落,發梢緊緊貼著,重重磕下三個頭后,起身離開村莊。
“叔、姨、秀秀,來日方長,這仇我記著,你們且等著!”
高懸于九天的血月混同著那無邊黑夜漸漸模糊起來,黑色的土地,面前的墳塋都開始變換,絲絲白色開始出現,越來越多,慢慢的固定下來。
李三九緩緩睜開了眼,頭頂白色的天花板,四周白色的墻壁,鼻尖的消毒水味道,無不提醒著他在醫院。
“十九號床醒了,十九號床醒了。”
身旁看護的護士,聲音欣喜而又急促,猛的按下床邊的警鈴:“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鈴聲大作,瞬間沖進來一堆大漢,有醫生,有保安,有普通人,甚至有穿著病號服的病人,但無一例外都是有幾把力氣的大漢。
李三九感覺到身上緊致的束縛,怒聲喝道:“你們是誰,放開我,我要回去,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快,快,快,這是最后一根束縛帶了。”一個帶著眼鏡的青年醫生急促說道:“快按住他,我來打麻藥。”
眾人齊齊涌上前,熟門熟路的各司其職。
有的拿出繩子加固,有的抱住李三九手腳,限制他動彈。
“你們這群混蛋,老子要回去,老子要回去。”李三九感覺到手腳有些發麻,力氣用不上幾分。
暴躁,憤怒的殺意開始顯露,眼瞼下兩條怪異的紋路開始漸漸扭曲。
咔嗒!
一根束縛帶被崩開了,病房內眾人大驚,用力更猛了。
“按住!按住!,麻藥來了。”青年眼鏡醫生,掏出一根巨大的針管,快速注入早已配好的獸用麻藥。
對準李三九手臂動脈直接一猛子扎下去,足以麻倒一頭非洲象的麻藥下,李三九的動作力量慢慢小了下來。
“呼~”
成功注入麻藥,感受到李三九掙扎的氣力減弱,眾人長吁出一口氣。
但無人松手,甚至更賣力的用繩子狠狠捆了幾圈,綁成一個粽子模樣。
李三九全身用不上力氣,只能死死睜著眼睛,瞪著病床周邊所有人。
青年醫生收起針管,一屁股坐到李三九旁邊,拿出兜里的手機。
“你先別這么看著我,你知道你有多離譜嗎?”
說話間,點開了手機上的一個視頻。
視頻中,一身病號服的李三九嘴里發著夢囈,在醫院的走廊上,漫無目的的走著,是在夢游,很快來了幾個醫生和護士,把他重新帶回到病床上,隨后拿了根束縛帶,把他捆住。
但過了沒多久,他就騰的奮力掙扎起來,束縛帶直接被崩斷,隨后對著醫院的墻就是一拳,直接砸出一個大坑,蛛網密布。
霎時,醫院警報大作,巨大的響聲直接驚動整棟大樓,一群人涌了進來。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李三九在屋內左拳右腿,一邊哭一邊嘶吼著:“要殺光他們。”
這幅場景直接將趕來的眾人嚇得噤聲,泰森也沒這樣的啊。
最后還是急忙趕來的院長拍板,連批幾支麻藥,瞧準時機,打了下去,才讓李三九安分下來。
可惜,沒多久,他又瘋了。
直到剛剛為止,已經用光了醫院的麻藥,還好院長憑借人脈,緊急從一個獸醫那拿了一大份獸用麻藥,這回全給用了。
李三九看著視頻楞住了,他分不清了,眼中紅光漸漸消散,但殺意依舊,即便是夢,他也要回去重新做夢,殺了他們!
“你是被一個穿黑風衣的大胡子送過來的,順帶付了一大筆錢,隨后,他就走了。”
“你現在能安靜下來,好好說兩句嗎?”青年醫生推了推眼鏡,溫和的笑了笑:“我叫司馬詡。”
“我叫李三九。”李三九在麻藥的作用下,平靜了下來。
“抱歉。”李三九道了聲歉意。
“沒人受傷,你不用愧疚。”司馬詡安慰了下李三九,很是好奇的問了問。
“你夢到了什么?”
“我夢里的家沒了。”
“怎么沒的?”
“邪祟。”
“那你是準備報仇嗎?”
“嗯,即便是夢,我也要殺光他們。”
“那你準備去哪找他們呢?”
李三九一窒,他確實不知道該去何處找。
司馬詡松開了捆縛的繩索,神色異常,微笑著安撫道。
“既然是邪祟作亂,那你為何不去報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