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極度震驚，甚至感到些許恐懼。慌亂中他右手一甩，不滅火像箭一樣劃過濃霧，瞬間點燃了眼前的達爾文！

熊熊烈火馬上燃燒起來，詭異的綠色火焰一下子竄出好幾米高。

“哈哈哈哈哈哈！不管你在玩什么花招，”狂熱張開雙臂，大笑道：“在我的火焰面前都要現(xiàn)出原形！”

然而，狂熱預(yù)料之中的嚎叫卻沒有出現(xiàn)。眼前的達爾文動也不動，仿佛完全不受影響。

這不可能！狂熱大驚失色。

這世界上難道還有不怕火的存在？只要對方感覺到痛，就一定會下意識地移動，我的不滅火就會在風(fēng)助火勢的能力下愈來愈旺，很快就會把他燒為灰燼！

可他卻沒有任何動作，像是完全沒燒到他一般。難不成真的是我的幻覺？只見火焰中的人物一直在變化，一會兒是達爾文，一會兒是002號囚犯，一會兒又變成德爺，還有許許多多其余的囚犯、獄卒都相繼出現(xiàn)了！

狂熱不禁想：我從什么時候開始中了幻覺？是剛剛？還是在上小艇的時候？難不成整艘長嘯·瑪利亞號都是我的幻覺？

狂熱的大腦此時已完全混亂了，不知道過去的一個多月里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陪伴著他直到現(xiàn)在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他一揮手便滅了火焰，想上去看個清楚。接著便被出現(xiàn)的某個現(xiàn)象震驚得動彈不得——濃霧中的那個人，竟逐漸變成了自己的樣子！

對方用自己的聲音說道：“狂熱，我就是你啊！”

“你就是……我？”狂熱停下腳步，呢喃道。他瞇起眼睛，想找出對方的破綻。然而他卻越看心越慌，手心不由自主地出汗。對方的樣貌、穿著、甚至連衣服上的愛情信物——瑪利亞的頭骨吊墜都跟他的一模一樣！

這本應(yīng)該是不可能的事。瑪利亞的頭骨是他親手從瑪利亞的額頭正中央取下來的，世間獨此一塊，代表了他對瑪利亞狂熱而永志不渝的愛。可現(xiàn)在眼前的這個人，竟然也同樣擁有這個屬于狂熱的最好證明。

難不成他真的是狂熱？那我是什么？

狂熱正迷茫的時候，對方率先開口了，又是一句令他震驚到無以復(fù)加的話：“你的任務(wù)結(jié)束了。接下來交給我吧，你可以消失了。”

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就像盯緊獵物的雄鷹。狂熱不禁覺得，這才是記憶中的“狂熱”應(yīng)該有的眼神。對方的話語仿佛有種魔力，讓他聽了之后產(chǎn)生了輕微的耳鳴，幾個尾音一直在腦海里不斷重復(fù)。他感到一陣暈眩，思考也緩慢了許多。這短短的一句話他甚至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任務(wù)是什么？結(jié)束了又指的是？

狂熱迷茫地問道：“你到底在說什么？”

“我在說什么，你還不明白嗎？”對方露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說道：“你只是我意識的復(fù)制體啊！你實際上是不存在的！”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穿透力卻極強，仿佛切開濃霧般直達他的大腦中樞。狂熱止不住地搖頭，潛意識抵抗著這一切，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仿佛要擺脫這一直縈繞在耳邊的聲音，大吼道：“夠了！你別放屁了！什么復(fù)制體，你不過是想擾亂我的思維罷了！”

“呵呵，那你告訴我，如果你才是狂熱，那我又是什么呢？”對方冷笑了一聲，像是在跟小孩子解釋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問題。

狂熱的思維卡住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我就是狂熱，這是不可置疑的事情，但對方也是狂熱……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兩個狂熱！

狂熱的邏輯走不通，逐漸因害怕而惱羞成怒，不停地重復(fù)道：“你才是假的，你才是假的！”

對方見狀，繼續(xù)說：“好吧，那你怎么證明你是真的狂熱？”

狂熱不假思索地說道：“我還要證明？我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證明！我在剛閣求學(xué)的日子、與瑪利亞結(jié)婚的那一天，追求多年終于獲得神職的美妙時刻……這些記憶就是最好的證明！它們組成了貨真價實的我！”

“呵呵，那只是你以為的罷了。你說的都是記憶，那些記憶我也有，對瑪利亞的思念、對永夜提燈的渴求，和你沒什么不同。但你要知道，‘狂熱’是實體而不是記憶，是物質(zhì)而不是意識，我現(xiàn)在拿一把刀把你剖開，難道可以看到那些叫‘記憶’的東西在你身體里嗎？如果沒有，那你說的這些，又與狂熱有什么關(guān)系？”

對方一邊說一邊緩緩靠近他，一步一步產(chǎn)生的壓力迫使狂熱無暇思考其他，只能順著對方的邏輯去思考、去碰撞，最后碰撞得頭破血流。

我該怎么證明我就是狂熱？難道要把我完全剝開，尋找到真正的、叫做“狂熱”的內(nèi)核？可這也是不存在的！

當兩人已經(jīng)近到面對面時，對方開始一字一句地問道：“告訴我，狂熱，在哪？”

狂熱說不出一句話，身體開始微微發(fā)抖。他下意識地想后退，但后方已是海面，退無可退。他冥冥中感覺到，如果自己一旦后退，就真的不再是狂熱了。他在抵抗，但不知道該怎么抵抗。

對方湊過來，在狂熱耳邊說道：

“承認吧，真正的狂熱，就在你眼前！”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像開膛的火槍般在他耳邊炸開。狂熱的防線徹底被這發(fā)精準的子彈擊碎了。

“噗呲。”

他突然感覺自己胸口傳來一陣溫?zé)幔又闹_始發(fā)麻。

狂熱低頭一看，一把羊角匕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刺入他身體，而對方正緊緊握著手柄。

“啊……”

狂熱呆呆的看著這把匕首。

對方又來回拔出、刺入，連續(xù)好幾下，接著后退一步，眼睛仍舊盯著他。

狂熱捂著胸口噴涌而出的鮮血，踉蹌幾步，終于支撐不住，向后倒入海水中。

冰冷的海水瞬間包裹了他，雙重的寒意刺激著他的身體。他感覺體內(nèi)有某種東西在瘋狂分泌，讓他短暫忘記了疼痛，也解除了他的混沌狀態(tài)。一瞬間，他忽然清醒了：

他從來沒見過那把羊角匕首。

那不是他的東西。

對方是假的。

他才是狂熱！

意識到自己竟然被騙了，一股怒火瞬間從腳底直沖他的天靈蓋，讓他怒不可遏。他的血液在落水前后迅速流失了上千毫升，但他的身體在離開混沌狀態(tài)后，馬上下意識地用火焰給自己止住了血。他用力一拍水面，激起幾米高的水花，指著小艇上的那個人怒吼道：

“002號，你竟敢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