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地的兒子
——李立科
引 子
也可能我選的詩歌
主題已經過時
也可能我歌頌的主人公
已經時過境遷
也可能農民對黃土地的熱愛
再不是過去那樣地執著
也可能國人對待糧食已經
轉變了幾千年固有的觀念
正因為許許多多的已經
讓我再一次用良知陳述著
我一生心中的掛牽
詩中的主人公和我同樣
有一種堅定的信念
熱愛黃土地 熱愛農民
黃土地是生我養我的母親
農民是我心中頂膜的天
農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
農民用他們堅硬的身軀
擔負著時代的座座大山
農民就像奔騰不息的黃河長江
承載著我們中華民族的巨輪
沉重地 沉重地
堅韌不拔地向前 向前
(一) 愧對黃土地
故事發事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
渭北一個十年九旱靠天吃飯的貧困縣
春分已過 武帝山腳下
地是黃禿禿的地 山是光禿禿的山
一座座破爛的村莊
散落在干墚土坳上
緩緩地冒著幾縷羞澀無力的炊煙
埝頭上干瘦矮小的柿子樹
也在埋怨老天爺的不公平
這兒春天的步子邁得如此緩慢
一陣西北風吹過
去年枯死了的玉米稈
颯颯作響 也難抵擋渭北的春寒
慘淡的斜陽照射著
干黃色還未蘇醒的麥田
一個四十多歲干部模樣的人
跪在地上 手捧黃土 面朝大山
十幾天耳聞目睹的情景
一幕幕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來到下坊村頭 看到
一群小孩缺衣少褲
雙手緊緊抱著雙肩
縮在斷殘的土墻角
身子不停地瑟瑟發抖
借著陽光驅寒取暖
一位老大娘干巴巴的雙手
捧著一個粗瓷碗
碗里盛著玉米糝子煮野菜
她老淚縱橫 聲音哽咽
我嫁到這里已有五十多年
從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一座座破爛的村莊
一張張布滿愁容饑黃色的臉
一孔孔百年陳舊的土窯洞
一群群小孩襤褸的衣衫
一道道干旱的土墚
一聲聲無奈的哀怨
就像一根根鋒利的鋼針
狠狠扎著走訪者
一顆赤紅的心
疼痛難忍 晝夜不安
他 陜西省農業科學院副院長李立科
來到合陽縣甘井公社調查蹲點
他看到廣袤貧瘠的黃土地
春天為什么還是這樣的嚴寒
小麥的畝產徘徊在一百斤以下
農民至今是借著吃 打著還
勤勞的農民長年累月在地里刨食
貧窮為什么還是和他們朝夕相伴
歷史的車輪已跨入八十年代
一個勞動日價值才兩毛錢
他看著貼在地上枯黃的麥苗
似乎向一個農技科學者
在汩汩傾訴 求援吶喊
一串串為什么 鞭抽著
李立科布滿愁云的心扉
一串串為什么 撞擊著
李立科幾乎凝滯的血管
他用“貧窮”二字 嚴厲拷問著自己
用“貧窮”二字尋找著自己
失職的答案
用“貧窮”二字啟動著
自己體內的能源和熱量
他要用“貧窮”二字述寫著
自己畢生的實踐
他自責自問 痛苦不堪
他淚流如注 仰天長嘆
一個共產黨員的初心何在
一個人民公仆的使命何在
一個農技科學者的責任何在
我們腳踏的是渾厚的黃土地
頭頂的是朗朗青天
李立科手捧的黃土
慢慢地撒落在地
心里掀起了陣陣狂瀾
他的雙手仍然高高舉起
向黃土地贖罪 向農民請罪
他高喊 我愧對于后土皇天
(二) 扎根黃土地
五月 一個初夏之夜
楊陵的夜晚還有點悶熱
一間燈光昏暗的小屋里
李立科和愛人默默無語
兩雙眼睛深深地凝視著
即使有萬語千言 千言萬語
只能用眼神在交流 在訴說
妻子農轉非進了城沒有幾個月
丈夫就要到幾百里以外
渭北合陽縣蹲點工作
她看著丈夫消瘦的面龐
既心疼又有點難分難舍
他們結婚已經幾十載
加起來僅僅有半年團聚過
丈夫的心全撲在了黃土地
丈夫的愛全部獻給了農民
獻給了一心一意牽掛的農業
李立科看著妻子含著淚水的眼睛
不知道用什么安慰的話對她說
他心里飽含著感激和內疚
對家庭對兒女虧欠的
太多太多
幾十年他長年累月
奔走在田間地頭
幾十年他不知道翻越過
多少大山和溝壑
幾十年他把青春奉獻給了黃土地
幾十年為旱塬小麥的增產
耗盡了心血
因為我是一名共產黨員
我是國家培養的農業科技工作者
幫助農民脫貧致富
是人民公仆肩負的職責
想到合陽甘井貧瘠的黃土地
想到那里農民的貧窮生活
他雙眼在流淚 心在滴血
幾個月來“貧窮”二字
對一個共產黨員的心靈
在不斷地折磨
沒有什么瞻前顧后
沒有什么猶豫不決
短短的幾句囑咐
他毅然打起了背包
第二天早晨 坐上
去合陽的火車
一封短信向領導告別
表示決心 即使前面道路上
困難重重 我甘愿 以身許國
為了農民甩掉貧窮的帽子
披肝瀝膽 赴湯蹈火
貧窮的地方能述寫出
人生最好的華章
甘井——貧窮渾厚的黃土地
更需要我
一間破廈房 一張木板床
一只舊柴凳 一張脫了漆皮的辦公桌
這是對他最高規格的待遇
多年來已經習慣了
這種簡陋的擺設
蹲點 不是躲在四面不透風的溫室
蹲點 不是在花前月下柔情脈脈
蹲點 就是在艱苦環境中磨煉
蹲點 就是在實踐中找出答案結果
他以一個科研工作者求實的作風
要為這片渾厚的黃土地
作出最精辟的解說
夜深人靜 武帝山腳下
陣陣涼意浸人
李立科仍然趴在燈下
專心致志地工作
一串串貧窮的數字
陳列在眼前
心里泛起一陣陣無法形容的
酸楚和難過
他披上外衣輕輕地
走到院子
北邊黑沉沉的武帝山
猶如壓在自己的心窩
兩萬多農民的生活窘況
比大山還要沉重
十七萬畝黃土地 為什么
顯得無奈和沉默
難道說蒼天從不眷顧
這片黃土地上的生民
難道說這里的黃土地 從來
只有沉重的耕耘
沒有喜悅的收獲
難道說這里的農民 年年代代
只能依賴老天爺的施舍
難道說我們就沒有改變
這種貧窮落后的
妙方和策略
自古道山不轉 水在轉 人亦在轉
再大的困難也難不倒我李立科
我們不能辜負生我養我的黃土地
我們不能在母親潔白的衣裙上
無所作為地涂抹
我們不能讓一個人掉隊
每個農民都要過上幸福的生活
這是我終生對人民的承諾
望著西墜的月亮 他
感慨萬端
黑夜即去 雄雞仰鳴人未歇
他決心將后半生奉獻給
這片黃土地
武帝山腳下一定會綠樹成蔭
開花結果
(三) 給黃土地交答卷
一百一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分布著二十四個大隊
七十二個自然村
大的村子居住著幾百戶人家
小的村子僅僅有幾十口人
甘井南邊的土地廣闊而平坦
北邊的地形溝壑縱橫坡陡溝深
席片大的無數小田塊
分布在山溝野洼狀若魚鱗
就在這十幾萬畝
貧瘠的黃土地上
世世代代承載著兩萬多
貧困的子民
幾千年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歇
他們有著美好的訴求
也有著失落和怨恨
貧困就像北邊的大山
壓在他們的頭上
命里注定 青銅澆鑄的四個字
像一條粗粗的鎖鏈 幾千年
捆綁著他們傷痕累累的心
金水河徐水河的發源地在武帝山
日夜不停地流淌著 流淌著
伴隨著農民的眼淚和憂愁
流向黃河 流向大海
一路上亂石流水 落花枯葉
在傾訴 在呻吟
塬上的老百姓看著枯死的莊稼
顯得無能為力 心似火焚
是惆悵 是無奈 還是叩問
東去的水啊 西來的風
二十四座山峰供奉著無數神
赤日炎炎 禾苗發出絕望的哀鳴
農夫怨怨 祈盼著神的慈悲和憐憫
這片渾厚的黃土地處處
烙印著漢武帝當年
馬踏十萬里的鐵蹄
這里幾十個破爛村落
曾演繹著漢武帝許許多多
美麗的傳聞
武帝祠兩千年來數次毀壞與復修
人們把希望寄托在
千古一帝的泥塑之身
一年一度的大旱 一年一度的祈雨
大地上處處彌漫著
熱風和黃塵
幾度度天旱無雨 顆粒未收
幾度度啼饑號寒 饑鬼餓魂
東方剛剛破曉 五月的朝霞已經滿天
月亮還未升起 暮色已經降臨
李立科和他的下鄉調研組
迎著朝霞和暮色 踏著晨露和黃塵
大小村落閃現著調研者的身影
每一塊田間地頭 留下
調研者的腳印
手拿著筆記本 一點一滴從不放過
每一塊田地都在不斷地思索
和反復地叩問
吃冷饃喝涼水是家常便飯
兩條腿十幾個小時
蹬著自行車輪
遇溝翻溝 遇坡爬坡 遇嶺過嶺
狂風暴雨從未擊退過
調研者的赤膽忠心
盡管有些農民對他們冷言冷語
盡管有些農村干部事事擺原因
李立科對這些已經習以為常
農民對我們的承諾已經難以相信
多年來 我們派了多少工作組
到農村蹲點
調研的數字好大喜功
大部分摻假有水分
不講實事求是 只靠長官命令
違背自然規律是失去民心的根本
一個農技工作者 要以
科學嚴謹的態度
不斷地對比 不斷地調研
尋找小麥低產的根本原因
為了實現終生為農業的雄心壯志
為了解脫當地農民缺衣少食的貧困
李立科夜以繼日穿梭在甘井
十七萬畝貧瘠的土地上
寒暑往來 櫛風沐雨 從不灰心
長安何處在 只在馬蹄下
最后得出一個旱塬小麥低產的結論
甘井 大部分土地嚴重缺磷
(四) 再給黃土地的答卷
立夏前后 小麥正在灌漿時期
地里的小麥還沒有遮住地皮
看著將要成熟的油菜豌豆
農民站在地頭
顯得無精打采 只是搖頭嘆氣
李立科心疼地撫摸著
瘦小的麥穗
一個個疑云從心底泛起
為什么小麥的畝產
還不到一百斤
油菜豌豆每畝的產量更低
早種的玉米苗還沒有出齊
蔫了的嫩葉向老天爺告急
他邁著沉重的腳步
踏著沉重的黃土地
沉重的心情縈繞著
沉重的民意
一個村子要走訪十幾次
每一片土地都要牢牢記在心里
同樣的土地同樣的陽光
同樣的雨
為什么生產隊莊稼的長勢
遠遠趕不上自留地
不斷地調研 不斷地詢問
缺少磷肥是小麥減產的首要問題
李立科經過反復的論證和試驗
提出了施磷肥能增產的建議
他不厭其煩列舉了好多典型事例
農民的心里總是半信半疑
有人說貧窮和愚昧是一對雙姊妹
我們不能草率地下這樣的定義
我們認真地回憶上個世紀
六七十年代的農業史 不實事求是
給農民造成的損失無以相比
有誰認真地總結經驗和教訓
有誰公開向農民認錯懺悔
十幾年下鄉蹲點的實踐經驗
李立科有一個堅定的信念
農民不要空頭承諾
要的是結果和實惠
他毫不猶豫 用自己的工資
擔保貸款十五萬元
把磷肥拉到十幾個村的田間地頭
有人說他這是立下了賣身契
做事不能靠意氣用事
敢于為人民擔當 這是
公仆精神的最高境界
顧首顧尾怎能是共產黨人的
浩然正氣
苦口婆心地開導 施與不施的利弊
善良的農民被他的
赤誠和眼淚所感動
失敗與成功也許在于天意
來年六月初 李立科站在武帝山腳下
金黃色的麥浪無際無邊
他興奮地看著滿山遍野
醉人的豐收圖景
恨不得插上翅膀飛上云端
想起一年來不平凡的日日夜夜
一幕幕往事涌現在眼前
母親啊 生我養我的黃土地
對兒女的恩賜從來都是無私的奉獻
麥田里處處站滿了忠厚的莊稼漢
他們掂著沉甸甸的麥穗
喜悅的眼淚飄灑在地頭田間
看著豐收的莊稼 農民奔走相告
沒有贊美的頌歌 沒有溢美的語言
只有普普通通的一句話
李院長 感謝你 你讓
我們吃飽了飯
李立科看著樸實忠厚的
父老鄉親 是感動 還是高興
熱淚伴隨著激情飛滿天
這是我的職責 是我終生的心愿
因為我是國家培養的農技工作者
因為我是一名中國共產黨員
李立科并沒有停下腳步
一個科研成果必須反復試驗
對待每一項課題要嚴肅謹慎
要有充分理論根據 不能盲目判斷
李立科領著他的科研小組
晝夜奮戰在同堤坊小麥試驗田
挖了一道一米寬三米深的長土壕
如何攻克旱塬缺水這道難關
他們腳踩著土壕里的泥漿
定時為小麥根系噴灑著水
不知道什么叫炎熱和疲倦
夜深人靜 大地也在酣睡
一個孤獨的身影
守護在土壕邊
李立科借著月光
不停地上上下下
觀察著以根調水的實驗
甘井這個十年九旱的窮鄉僻壤
從古至今就是靠天吃飯
十五天他沒有離開過試驗田
昏倒了爬起來繼續再干
自古道功夫不負有心人
世上無難事 只要肯登攀
一項震撼農業界的科研理論
以磷促根 以根調水
造福于渭北旱塬
(五) 把一切奉獻給黃土地
鵝毛大雪已經下了整整三天
整個世界披上了銀色的素裝
李立科人未卸甲馬不停蹄
對這片黃土地已經愛得發狂
白天冒著大雪走在麥田的地壟上
晚上坐在辦公室的火爐旁
回顧兩年下鄉蹲點的生活
心里掀起了層層激浪
這兒的黃土地是如此的
渾厚廣闊
這兒的農民是多么的
憨厚慈祥
幾年來我的步子邁得
是那樣沉重
幾年來我風餐露宿甘苦備嘗
為了這片黃土地摘掉貧窮的帽子
為了這里的農民同樣沐浴著
時代的陽光
俯首甘為孺子牛 是我
人生的座右銘
把一生奉獻給農業 是我的
偉大理想
萬里長征才走了第一步
扎根黃土地 以甘井為家
更會譜寫出激越的華章
他深思熟慮 寫了一份辭職報告
辭去了陜西省農業科學院副院長
別人為了升官日夜做著黃粱美夢
他逆向而行 任憑有人說短道長
在其位不謀其政是庸官十足的表現
甘井這片黃土地才是我
施展才華的地方
隨后他又作出一個讓人
無法理解的決定
舉家搬遷 從城市落戶到甘井鄉
妻子望著眼前全身
沾滿泥土的丈夫
清瘦的臉上透著一股
無法抗拒的力量
這個把生命交給了
黃土地農民的兒子
躬耕在黃土地心情最舒暢
家庭是小事農民脫貧是大事
丈夫的骨子里透射出
黃土地的芳香
李立科撫摸著女兒的頭
無限深情地說
爸爸的決定是否有點魯莽
你們的理想要靠自己去奮斗
不要把法寶押在優越的城市商品糧
艱苦的環境會磨煉你們的意志
廣闊的天地你們更能展翅飛翔
甘井的農民勤勞樸實忠厚
甘井農民是你們的再生爹娘
母親病重了 他還蹲在地頭
觀察著小麥的越冬保墑
父親去世了 他仍然穿梭在
田間小路
了解麥田病蟲害的預防
兒子結婚 他沒有錢請客
更沒有錢為兒子布置新房
女兒的學習他從來不聞不問
妻子病了 他很少守護在病床
有人說李立科不食人間煙火
有人說李立科是不孝兒郎
不 他把個人的情感
深深埋在心里
農民脫貧致富視為至高無上
他用自己的青春 用自己的家人
譜寫著人生最燦爛的華章
(六) 情系黃土地
吉普車翻過金水溝行駛到五里坡前
李立科讓司機把車停在公路邊
他滿頭虛汗掙扎著走下車
望著地頭的柿子樹浮想聯翩
我最崇尚合陽地頭路邊
掛滿果實的柿子樹
不畏狂風暴雪酷暑與嚴寒
不管是地頭溝坡荒嶺和土埝
不擇地形 堅韌不拔 年復一年
沒有任何索取 只知道奉獻
葉綠葉黃 果熟果落 無悔無怨
他轉過身 迎著寒冷的西北風
望著蜿蜒起伏的巍巍武帝山
顫悠悠的雙腿跪在地上
雙手捧著黃土 仰首望著蒼天
甘井 我魂牽夢繞的第二故鄉
分別了 今生今世是否再能相見
死去何所道 托體同山阿
只是旱塬小麥畝產八百斤
科研成果還未實現
這是我十幾年來奮斗的目標
這是我給甘井父老鄉親
承諾的誓言
甘井有我同甘共苦的
父老鄉親
甘井有我朝夕相伴的
溝壑和平原
廣袤的黃土地是我
施展才華的戰場
滿山遍野的豐收圖是我
抒寫的壯麗詩篇
他號啕大哭 任憑熱淚拋灑
他仰首高呼 任憑寒風洗面
我離不開合陽 我離不開甘井
我離不開我朝夕相處的
小麥試驗田
李立科患癌癥的噩耗
像一根無形的穿心箭
又像一位演奏的音樂家斷了弦
不管是大街小巷還是田間地頭
人們震驚 悲痛 祈禱 掛牽
萬年村雷大嫂跪在地上
失聲大哭
李院長到我地頭看辣子苗
誤了時間
回甘井的路上遇大雨
患了風寒
十幾個老大娘到武帝山拜神祈禱
望武帝保佑李院長逢兇化吉好人平安
同堤坊的王大叔懷里揣著
老母雞去探望
萬年河的李老漢逮著活鱉
獨身闖西安
牛莊村的解二嬸拿著舍不得
吃的新核桃
趙莊的張大哥背著今年的
新麥子磨的白面
每一道溝壑每一道山梁
都在把李院長的病情惦念
莊稼也在頷首流淚了
樹木也在使勁地搖擺呼喚
武帝山頭的白云停留在山頂
田野亦被濃濃的愁容彌漫
為了表達兩萬多父老鄉親的情意
甘井鄉政府組織了到西安的探視團
六十個人承載著兩萬多人的關愛
六十份土特產的情和義
重于泰山
李立科看著一張張黝黑熟悉的臉龐
激動的熱淚灑落在病床前
十年來我們面臨的是貧窮和落后
十年來我們每邁一步是如此艱難
十年來我們風雨同舟甘苦與共
十年來我們為脫貧并肩奮戰
十年來農村改革風起云涌
十年來我們摸著石頭過河共克時艱
十年來我們踏遍青山人未老
十年來我們同住一孔窯洞同吃一鍋飯
十年來你們的勤勞和樸實給了我力量
十年來水載舟 舟才能破浪向前
十年后的今天 紅磚青瓦
拔地而起
十年后的今天 莊稼茁壯
滿山遍野是果園
十年后的今天 條條水泥路
通往大小村落
十年后甘井貧窮落后面貌
換了新顏
感謝十年來你們對我的
幫助和支持
感謝十年來你們對我
悉心照顧問寒問暖
甘井的黃土地賦予了我
智慧和力量
甘井的農民和我結下了
深厚情緣
我深深愛著甘井這片黃土地
死后把我埋在同堤坊小麥試驗田
六十一雙眼睛的淚水匯成了金水河
六十一顆紅心貼在一起
日月可鑒
(七) 重返黃土地
金秋的十月 梁山腳下 人歡馬叫 笑聲朗朗
紅燦燦的蘋果掛滿枝頭 四處飄香
滿載著豐收果實的各種車輪
在田間地頭 公路上來來往往
幾千年貧瘠的黃土地
現在變成了金窩窩
幾千年的窮山惡水
現在成了肥沃糧倉
人人奔走相告 今年又是一個五谷豐登
感恩國家的政策——改革開放
甘井火車站今天好像有貴賓蒞臨
站臺上站滿了人群熙熙攘攘
列車停在站臺上 車門剛剛打開
人們屏住呼吸 無數雙眼睛在張望
李立科被妻子扶著站在車門口
人們擁上前爭先恐后喊著李院長
鑼鼓聲 鞭炮聲 歡呼聲
匯成一曲交響樂
我們的活財神又回到了家鄉
李立科看著激動人心的場景
瘦削的臉上兩股熱淚往下淌
他沒有坐車 邁著緩慢的步子
沿路一幅幅豐收的景象 讓他
無限欣慰 心情激蕩
這是改革開放結出來的勝利碩果
這是兩萬多農民拼搏十年的夢想
這是兩萬農民脫貧致富滿意的答卷
這是黨在農村政策輻射的光芒
十年的汗水灑在這片黃土地
十年的心血著寫出脫貧致富的華章
他目不暇接 體內一股熱流在涌動
恨不得插上一雙矯健的翅膀
我要把這一草一木看個夠
甘井 一年來我魂牽夢繞在病床
病魔的折磨并沒有擊退我
扶貧脫貧的決心
病魔的折磨更加激勵我
把余生的熱血
灑在黃土地上
他轉身抱著身旁的王老漢
緊緊地擁抱著 緊緊地擁抱著
互相傳遞著體內的情誼和能量
十年來他總是重復著一句話
只要踏上甘井這片黃土地
身上就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就是這兩句普普通通的話
支撐著李立科終生平凡而
偉大的信仰
把汗水灑進渾厚的黃土地
把論文寫在廣袤的土地上
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一句話
將近兩千年 在歷史的
長河中熠熠發光
我們共產黨員的誓言
為了人民的幸福 國家的富強
生命不息 奮斗決不下崗
李立科退休后沒有回到農科院
仍然穿行在甘井鎮的
田野和山梁
不管是數九寒天 還是酷暑驕陽
一個口腔填滿牙托的老人
戴著助聽器 白發蒼蒼
一手提著文件包 一手拄著拐杖
整天蹲在小麥試驗田
研究秸稈全程覆蓋
旱塬節水保墑
患有癌癥的身體他已置之度外
一個人的價值觀 不是
用“生死”二字來衡量
碩大的蘋果被他的執著
感動得綻開了笑臉
田野的禾苗被他的熱情
融化了冰雪和寒霜
鄉親們為一個人民的好公仆
舉手點贊
校園飄揚的五星紅旗
為一個好黨員招展歌唱
三十五年的歲月他用堅定的信仰
實踐著自己的諾言
三十五年的歲月他用自己的拼搏
詮釋著國家復興的夢想
三十五年的歲月他的青絲
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白如雪
三十五年的歲月他的意志
隨著艱苦環境磨煉得更堅強
他揮動著干瘦如柴的拳頭
發出鏗鏘有力的誓言
在田野回蕩
糧食是人民生存的根本
糧食是國家穩定的保障
我愿終生研究干塬保墑 服務農民
但得眾生皆得飽 不辭羸病臥殘陽
(八) 葉落黃土地
二〇二〇年三月十五日 李立科
與世長辭
生 悄悄地生 去 悄悄地去
來 不帶一物一件 走 無牽無掛
他一生五十四個春秋在
田間地頭度過
幾十年如一日艱苦奮斗不離不棄
他心系蒼生 扎根黃土地執著堅守
他以樸素的初心只知奉獻不知索取
幾十年為農民脫貧致富耗盡了
最后一滴血
為農民實現小康他奮斗終生
不懈努力
他留給后人的是偉大的“西農精神”
他的豐碑永遠樹立在
甘井的黃土地
李立科臨死前流出了渾濁的眼淚
斷斷續續一字一音地說
我永遠忠于偉大的黨
我永遠忠于偉大的祖國
我有愧于生我養我的黃土地
我們過去虧欠農民的
太多太多
李立科去世在合陽當地
沒有引起多大反響
也可能疫情沒有過去
人們對他顧不上
不管是政府官員 還是普通老百姓
李立科的名字仍然是那么響亮
他住院時那么多農民到西安探望
去世了幾乎沒有半篇悼念的文章
也可能“農”字在人們的
觀念里漸漸淡化
也可能我們有些人和“農”字
隔了一道無形的墻
也可能我們某些人服務的宗旨已經轉移
也可能我們某些人衡量事物標準
是金錢至上
社會主義的價值觀
堅決不能移位
為人民奉獻終生的旗幟
永遠高高飄揚
甘井的黃土地牢牢刻著李立科的名字
武帝山徐水河不會把這頭
秦川牛遺忘
附:
李立科生平
李立科,陜西省農業科學院原副院長,省植物保護研究所、糧食作物研究所原副所長,旱地農業研究室原名譽主任,陜西省農業顧問,省政協委員。1990年獲“全國農業勞動模范”稱號;1991年被評為陜西省“有突出貢獻專家”,享受政府特殊津貼。是一位“把論文寫在大地上,把汗水灑進黃土地”的著名旱地農業研究專家。2020年3月15日因病去世,享年87歲。
多年來,他堅持長期在農村蹲點,開展科學研究。他身患絕癥,但把生死置之度外,為干旱地區農民脫貧致富忘我工作,被譽為雷鋒式的好干部。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他一直在渭北旱塬的合陽縣甘井鄉蹲點,進行開發渭北旱地農業的研究。提出了渭北小麥從低產到中產是“肥”的問題,從中產到高產是“水”的問題,為提高旱地小麥產量奠定了理論基礎。采用“以磷促根,以根調水”的栽培技術措施,小麥產量由750公斤/公頃提高到3000公斤/公頃。他提出的“旱地小麥留長茬全程覆蓋栽培技術”,使小麥產量再次提高到6000公斤/公頃。每年可增產糧食3億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