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在一片混沌中逐漸蘇醒。

痛！

不止是顱內的軟組織在被反復碾壓，全身都像是卷入了蒸汽工廠的攪拌器里，一寸寸撕裂。

不斷持續的痛苦忽大忽小，耳畔響起了古怪的呢喃，像是千百只蚊蟲剛從臭水溝里出來就在他的耳朵里撲騰。

嗡—

腦子像是要爆炸，直到嗡嗡聲愈來愈大，身體和心靈的痛苦終于停止。

“小魯特，小魯特！”

這個聲音……會這么叫自己的，恐怕只有阿嘉莎了。

他緩緩睜開雙眼，入目處是漆黑的天花板跟幽綠的燭光，除了那一聲聲殷切的呼喚外，還能感受到綠鬣蜥恐懼的哀鳴，以及一些帶有警告的嘶吼。

又調皮了，小可愛們。

還有，這是在哪？

普拉門的警覺沒有消失，第一時間觀察周圍。

鐵籠，綠鬣蜥，阿嘉莎，

判斷出自己還在伯曼斯特街，阿嘉莎也安然無恙，他懸著的心稍微安定下來。

燭光晃動，面前的少女碧綠如寶石般明亮的雙眸忽閃忽閃，睫毛挺翹濃密，一起占據了整張臉的大半。

怎么感覺……有些古怪？

普拉門的腦袋還處于混沌之中，似乎是重傷導致的記憶有些缺失。

從他將阿嘉莎撲倒之后的事情，已經全然忘記。

思緒斷斷續續，太陽穴似乎有些腫脹。

這是他第一次受這么重的傷，看來即便有專門用于對付超凡者的秘銀子彈，普通人和超凡者之間的差距還是很明顯的。

起碼自己在瞄準時，難以捕捉到那位超凡者的身影。

“醒了？”阿嘉莎的聲音透露著一絲驚喜，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你的傷太重了，如果想要活下來，除了祈求偉大的光明神賜下神跡，也只有這么一個辦法了。”

阿嘉莎的聲音淡淡的，還帶有一絲顫抖，只不過沉浸在迷茫中的普拉門并未察覺。

普拉門嘗試挪動身體，意外發現身體上的痛楚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斷的力量感。

這是……

“注意控制自己的力量，新晉的超凡者往往會受到情緒的支配肆意發泄，這將給精神帶來極為嚴重的破壞，甚至還會引起局部畸變。”

我成為超凡者了？

普拉門對于超凡并不陌生，死亡概率極高的晉升方式更是篩選掉了絕大部分人。

并且就算度過了最難的階段，也還是有不少超凡者在晉升成功后反而被情緒所支配，導致一些身體部位發生畸變。

她微不可聞的咳嗽了一聲，聲音有些虛弱：“記住我的話，學會掌控真正的力量，是你在驅使靈性，而不是靈性在驅使你。”

普拉門默默點頭，已經完全從恍惚中恢復。

他看著胸前的大量血跡，目光中有些震驚。

手掌覆蓋，沒有坑坑洼洼跟血肉模糊，甚至胸肌都更加飽滿。

嘗試握拳，能感受到肌體間澎湃的力量，同時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感在流動，以及胃里的饑餓感。

周圍傳來一些若有若無的香味，口水不斷從唇齒間溢出。

那不是真正的饑餓，更像是嘴饞，像是給十天沒有進食的流浪漢遞上一杯濃郁的克拉雷甜酒，再配上吸滿湯汁的鱈魚飯。

難以抗拒。

不過這股欲望來得快去的也快，跟曾經無數次與超凡生物的接觸一樣，那些強烈的欲念跟虛空中傳來的呢喃，都被卷入未知，消失的一干二凈。

“呼——”

長舒口氣，宛若新生的身體精力極為充沛，在精神恢復過來后，普拉門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充滿了活力。

這是源自魔藥的力量，普拉門這兩三個月以來從阿嘉莎身上惡補的超凡領域知識發揮了作用，讓他瞬間理解能力的傾向是‘強身’。

只不過對于自己服用的是哪種魔藥，他就不知情了。

普拉門的眼神看向阿嘉莎，期待著對方的答案。

“它來自百年前被摧毀的河谷教派，曾是一條完整序列的起始。”阿嘉莎頓了頓，目光炯炯：

“序列九，美食家。”

美食家？

超凡晉升的副作用，這么強烈的食欲，叫做美食家的確沒問題，起碼比叫做吃貨靠譜。

“每個序列的稱呼都有其特殊的含義。”

阿嘉莎看一眼就知道普拉門在想什么，無奈解釋道：

“對于美食家我也不是很了解，但你可以朝著‘技藝’，‘強身’這方面去嘗試。”

超凡者依靠魔藥獲得能力，但即便是同一種魔藥，根據所添加超凡素材的差異，也會呈現出細微的不同。

最終獲得的能力將在固定的基礎上產生變化。

這種差別就好像同是木材，都具有‘堅韌’，‘易燃’的特性，但又各自有所側重。

“你要記住，去掌控你所擁有的能力，但不要沉浸到角色之中。”阿嘉莎語氣有些沉重。

這是告誡嗎……普拉門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他雖然花了不少時間去研究這方面的知識，但一些真正不為人知的消息還是得靠內行人。

“那后續的晉升呢？”普拉門微微蹙眉發問。

“思考那么多對現在的你沒有多大幫助。”阿嘉莎用精致得如同布娃娃般的眼睛白了他一眼，小心提著裙擺，朝門口走去。

不告訴我？普拉門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或許我應該去問問艾德長官，他在這方面的理解確實不是普通的超凡者能夠比較的。”

他的聲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但很快就聽見少女的腳步聲已經停了下來。

倒計時。

三，

二，

一。

“小魯特，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

普拉門抬頭，就看見阿嘉莎雙手叉腰，秀氣的眉毛都倒了過來，做生氣狀直視著他的眼睛。

“能者多勞，能者多勞。”

見普拉門嘴里又開始說一些古怪，似乎有些道理的話，少女早已習慣，白了他一眼：

“每消化一分魔藥，就是向深淵邁出一步。雖然這個過程無法避免，甚至可能直到你死都看不見深淵的邊緣。”

她頓了頓，又繼續開口：“美食家的序列八我確實不知道，如果有天你觸及到了它的門檻，可以去河谷教派的遺址看看。”

阿嘉莎談到河谷教派四個字的時候聲音明顯有些低沉，她停頓了一會，認真的看向普拉門：

“普拉門·魯特。”

“嗯？”還在思索中的普拉門一愣，不由得疑惑起來。

這幾個月的相處里，阿嘉莎是第一次這么正經的叫自己的名字。

黑裙少女站在他的跟前，臉色嚴肅，綠寶石一般的眸子與他對視，沉聲開口：

“崩壞已經不是秘密，你應該知道超凡的危險。”

普拉門點點頭，不知從何時開始，幾大公國加大了對超凡知識的管控。

他還記得老魯特臨終前跟前身說過的話，秩序正在崩塌，不要輕易涉足超凡。

“記住。”

阿嘉莎很是鄭重，稚嫩的臉顯得有些違和。她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出了下面的話：

“不要扮演，不要成為真正的美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