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伯曼斯特街的繁榮來說，米蘇姑媽家可以稱得上是巴倫市的鄉下。

如果用商販們刻薄的語氣來說，那簡直是比銅齒輪大道還不如的窮鄉僻壤！

在他的記憶中，米蘇·尼爾森女士擁有一個小型農場，里面以家禽居多，還有一只名為凱撒的老奶牛。

由于早年老魯特的關照，在繳納一筆不菲的錢財后，獲得了凱撒的撫養權。

源源不斷的牛奶也是為何她撫養兩個孩子的同時，還能攢下一筆錢的原因。

“收好。”普拉門從兜里拿出一枚銀幣，遞給了跟在兩人后面的熟面孔。

如果弗利茲還在的話，肯定能認出來這就是他的好房東，善于扮演的豪斯先生。

由于準備的東西有點多，為了讓自己不顯得那么狼狽，他便開出了尋常勞工雙倍的價格，讓其陪自己走一趟。

我真是個良心老板……普拉門走在最前方，用手杖來探路。

在風雪變大前必須盡快趕到，畢竟巴倫市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

……

遠離了伯曼斯特街后，周圍的環境肉眼可見的冷清下來。

只有偶爾能看見幾輛駝車，那是趕著去繁華的街道上出售農產品的小販，大多是鄉下的農民。

他們會在新年到來前的幾天駕駛駝車，趁機販賣針織品或者蔬果之類的東西。

畢竟在蒸汽與齒輪在巴倫市內運轉之后，農民們能選擇進行售賣的商品已經不多了。

“到南郊區。”

車輪轱轆轉動，緩緩駛入了崎嶇的道路，沙石逐漸多了起來。

在塞弗倫王國的制度下，除了農稅，商業稅，漁稅這幾種常見的征稅制度以外，像公共馬車以及多爾市內剛興起的公交車還有額外的交通稅。

在這個時間，公共馬車的收費要比平時多出四分之一便士。

普拉門痛快的再多給了二分之一便士的小費，將裝滿禮物的厚實木箱也帶到了馬車上。

車廂微微一沉，在車夫的呦呵聲里開始移動。

普拉門的手肘支撐在略微有些硌的硬木窗口邊沿，街道上的房屋從密到疏。

馬車的速度不是很快，普拉門點燃了一根煙卷，混濁的煙霧混合著濃烈的氣味吸入肺腑，轉了一圈后緩緩吐出。

他并沒有發現，還有一輛公共馬車遠遠的跟在后面。

……

在大約一個小時后，馬車停下，普拉門能聽見有些急促的喘息聲。

阿嘉莎提著裙擺小心的踩到有些泥濘的路面上，眼神里有些好奇。

這里沒有人會清掃積雪，路況要糟糕許多。

普拉門將木箱的黑色提手握在手中，憑著熟練的肌肉記憶，每一腳都能精準的找到結實的泥土。

沿著路的反方向一直走，就能從小道穿過伯曼斯特街，直接抵達修道院學校。

他的禮儀課程就是在那里，跟著一位胡子花白的斯彼瑞人學的。

此時雪小了一些，普拉門直接將長柄傘收了起來，交給阿嘉莎用作探路的手杖。

要是一不小心踩中淤泥陷了進去，這將是身為一位美麗小姐的難堪場面。

好在一切順利，在度過了這一段漫長的泥土路后，前面已經用細碎的小石子填滿。

從石子路往前看，一共有兩戶分開的農場。

左手邊通往的是拉姆夫婦的家，右手邊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小魯特！”

遠遠的，一個淡藍色眼睛的小男孩就開始大聲的呼喊：

“小魯特回來了！媽媽！”

這小侄子……普拉門面無表情的繼續往前走，但身旁的阿嘉莎已經偷偷憋笑。

她彎身俯腰，黑色波浪長發瀑布一般垂落，用手捂住肚子，斷斷續續的說道：

“小魯特，你，怎么會告訴我，沒有人這么久叫你的？”

在巴倫市，只有未成年的小孩才會被父母這么稱呼，當然，家里有個一起長大的侄子，表弟什么的，那就另說了。

笑點真低。

普拉門內心吐槽一句，繼續維持臉上的平靜，假裝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往前。

“等等我小魯特！”

很快，就看見一位紅發藍瞳，身材有些豐腴的中年婦人打開了木屋前院木柵欄中夾雜著的一道小門。

這些木柵欄多是象征性的作用，經過多年的雨水浸泡，大多數木頭都已經腐朽，只要輕輕一擺就能剝落。

米蘇女士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像是十月里曬過的稻谷一般，泛著健康的光澤。

穿著小立領襯衫，兩只袖子挽了起來，褲子也是簡單的黑色過膝裙子，只有常見的抓褶。

在塞弗倫王國，女性，尤其是平民是不允許穿褲子的，他們認為這有失禮節。

只有穿上裙子的女性才能獲得尊重，以及光明神的認同。

米蘇?尼爾森笑著向普拉門攤開雙臂，又忽然意識到此時的普拉門已經是一位紳士，便轉而將自己的右手遞了過去。

普拉門溫和的注視著米蘇·尼爾森女士，輕輕吻在她的手背上。

“新年好，親愛的米蘇女士。”

“歡迎回家，普拉門先生。”米蘇姑媽眼角擠出皺紋，拉著普拉門胳膊的手也顯得有些粗糙。

……

按照斯瓦蒂人的習俗，禮物要在新年剛開始時打開。

那代表著一年中最后幾日的狂歡結束，迎接嶄新開始的起點。

所以普拉門就將準備好的東西都藏在了姑媽家置放農具的小隔間里，并嚴格看管好小尼爾森，叮囑他不許提前偷看。

在正餐開始之前，米蘇姑媽已經忙碌去了，小尼爾森也在一開始的新鮮勁過去后，又自顧自跑去找鄰家的小孩玩耍。

而普拉門難得清閑下來，卻有些不習慣起來。

“早上十一點，這個時間我應該在修道院的圖書館里。”普拉門抬手看了眼時間，時針精確指向西北邊。

說起來，那本《王國簡史》時至今日還有一段沒有看完，不得不說塞弗倫一世確實是一個天才，能從一個流浪漢起兵，率領騎士團建立塞弗倫王國。

相較于坐在房子后門遮陽棚下休息的普拉門，阿嘉莎卻顯得異常興奮。

時不時冒著雪去追著雞跑，偶爾還逗逗那頭年齡比普拉門還大的老凱瑟。

直到被白色籠罩的天空透出一絲光亮，小尼爾森才在米蘇姑媽的催促下將兩人叫去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