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德麻衣還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跟著師傅訓練,她被要求雙手掛在橫梁上堅持整整一夜,而下方是擺滿的釘子。
在某一瞬間即將被疲憊和困苦打倒的她瞬間清醒,那一刻她的雙手幾乎脫離橫梁,驚魂般感受席卷全身,連腳趾末端都有深入骨髓的涼意。
是的,就像現在。
她從未在混血種或者純血龍族身上感受到這般不可名狀的壓抑,像是死亡……像是無數生靈的哀嚎。
隊長也呆滯在原地,他剛才清楚的看到這個男人……不,這個怪物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渾身的血液幾乎在同時凝結,每個細胞都在尖叫,大腦發出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警告,讓他快速逃離這里。
但身體控制了意志,他甚至不敢多呼一口氣。
然而感受最直觀的,還數那個狙擊手了,在瓷碗被打碎的瞬間,一道目光已經刺入了他的腦海,大量的腎上腺激素和去甲腎上腺素被分泌,大腦為了處理巨量的信息過度消耗氧氣,恐懼情緒在瞬間達到頂峰,血管擴張,血壓降低,自我保護機制被觸發。
很幸運,他昏了過去。
很不幸,他可能再也沒機會醒過來了。
雖然在子彈擊發時路明非就有了躲避的動作,但奈何身體跟不上意識,在最后一刻他才得以調動靈能以破壞物理規則的方式攔下了這枚子彈。
說來也好笑,倘若子彈是直接命中了路明非而不是先擊碎了瓷碗,他都不至于這般生氣。
現在面湯與面條灑落一地,一頓宵夜被不愉快的打斷,他為數不多的耐心也被消磨殆盡。
在路明非被帶回聯盟并且經過治療后,他就極其討厭饑餓的滋味,那總讓他想起一段很不美好的回憶。
“在星海中,從沒有無知者無罪這個概念,一個文明的個體作出的行為就能代表整個文明。”
“當第一槍被打出,就要有承擔一切的準備,文明間的敵對就是這般樸實無華。”
“而我們的功勞簿上,不只有我們的榮譽和功績,還有敵人的悔恨和淚水。”
輕飄飄的話語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也傳入了遠在幾千里外的地下基地。
原本有些空蕩的控制室現在已經坐滿了人員,百位專家在三十秒內集結完畢,路明非的資料也被擺在每一位專家的案邊。
短短的一分鐘內,百份預案生成,再由每個領域的大佬進行篩選和評估,最終得出十份最終的預案,交由幾位最高負責人進行拍板。
但現在,隨著三句平淡的話語響起,一雙大手像是握住了他們的心臟,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他們看著屏幕一側的“???”字樣,都明悟了前方是一個分岔路,稍有不慎,便不是走錯路那般簡單。
原本的預案被光速廢除,每個人都開始了頭腦風暴,宇宙社會學的專家也臨時加入了討論,但就在他們即將出結果的時候,屏幕里的男孩眉頭皺了皺。
眾人心中一跳,不好的預感在心中發酵,驚恐席卷全身。
但路明非只是轉頭看了看自己影子。
他要被氣笑了,在他還稍有耐心的時候,還能容忍背后這團納米機器的作妖。
但現在……好吧,他還是可以容忍。
沒辦法,灰風看見了這團納米機器應該會開心吧。
還記得那是一個下午,聯盟開啟了L星門,穿過星門后來到了一個滿是納米星球的恒星系統。
隨著探索,一個自稱灰風的納米機器集合體變化成了少女的模樣。
她有著一條銀色的緞帶般的長發,還有一絲絲調皮和傲嬌,在路明非發出加入聯盟的邀請后,灰風紅了臉,很是激動的說:
“加入你們?加入你們!?你要我自己投入某個初次見面的陌生外星人的懷抱?你居然以為我會向你宣誓效忠?你沒開玩笑吧?”
“你居然會出這種提議,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呃,其實,轉念一想,好吧,又何嘗不可呢?讓我入伙吧!我是說真的!我感覺我們會很合得來,而且這將會是一段激動人心的大冒險!”
“在此我宣布在接下來的2000年里效忠于你!不,還是5000年吧!”
就如誓言那般,接下來幾百年里灰風一直陪在路明非的身邊,直到他回到這里。
憤怒的情緒被稍稍撫平,那個調皮的女孩總有這樣的本事。
“你們應當感謝她,我的耐心值有所回復。”
說出一句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話后,路明非對地上的影子伸出了食指。
“過來吧。”
影子,不,一團黑色的物體猛然立起,隨后變成蛇一般的外形,它上下顎成180度,像是對著路明非在咆哮。
“還挺調皮。”
看不見的能量傾覆,包裹住了這團黑色物體,隨后將它擠壓成一根長長的絲線,最后沒入食指之中。
路明非無法控制這團納米機器人,那就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了。
打包帶走!
看了看手指,路明非終于露出一絲微笑,每去一個地方他都會給她們帶一些禮物,這次也不例外。
“雖然無知在星海中從來都不曾被當做理由,但這里畢竟是我名義的故鄉。”
路明非輕聲開口,那種壓抑的氛圍消失無蹤,控制室顯示屏左側的各項數據紛紛跌落,回歸正常水平。
“我不知道為什么虛空和高維惡魔都看上這里,但我不希望故鄉被搞得亂糟糟的。”
“在這片星空,傲慢和無知從來都不是原罪,弱小才是。”
“你們,有且只有一次機會。”
說完,路明非手指點了點酒德麻衣。
“你跟我走。”
在另一邊,當路明非說出第一句話后,地下室的精英們長舒了一口氣。但渾身被冷汗浸透的他們立馬又投入了工作狀態,從語氣、神態等方面逐字逐句的分析后面每一句話所蘊含的潛在意思。
十秒后,現場的最高負責人作出決定,一段簡短的文字被投放在大屏幕右側,同時技術人員遠程打開了隊長攜帶的擴音器,一位聲如天籟的女士官先是長吸了一口氣,接著用讓人心曠神怡的聲線對著麥克風緩緩說道:
“路先生,破壞了您的晚餐體驗,我們深感歉意。”
“我們為您準備了東方特有的美食,預計在五分鐘之內送到,敬請您品嘗。”
韻律悠揚的聲音在這片區域回蕩,雖然路明非聽出了藏在這聲音下的緊張和恐懼,但并不影響他開始有些欣賞這個組織的魄力和勇氣。
“很好,但我現在要回去睡覺了,明天早上再說。”
路明非回絕了這一請求,同時一道靈能射入那位昏迷的狙擊手大腦,減輕了腦組織因處理海量信息而瀕臨崩潰的緊張狀態。
“哈~你,前面帶路。”
路明非用下巴點了點酒德麻衣,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