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長城，依舊是那派繁榮的景象，蒸蒸日上的李勤家也迎來了一大喜迅，他家的大女婿王世充榮升了，據(jù)說他是因為向皇帝獻了七幅瓊花圖。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可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的夫婿，李勤覺得自己這個老丈人肯定跑不了好處。果然如他所料，王世充得升監(jiān)察御史后，李勤也終于等來了頂頭上司鴻臚卿要榮休的消息，他要做鴻臚的一把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歡天喜地的李勤回到了家中，卻見著夫人一臉的哭相，不由得氣道：“你又這副樣子做什么？老爺我榮升，這么大的喜事你也不給個笑臉。”

“妾恭賀老爺。”隨著歲月的流逝，李勤的官越做越大，一房房妾室娶進門來，一個個兒子的降生，李夫人已經(jīng)不像原來那般得李勤的尊重。男人總是這樣，兩眼只看得見自己的風(fēng)春得意，女兒離家出走半年有余生死不知，他一點兒憂愁也沒有，自己為女兒日夜擔(dān)憂露出些愁苦的模樣都不行。

“夫人哪！”李勤今天心情好，難得地有回耐性，跟夫人說道：“不是為夫心狠，實在是……”長嘆一聲，頓了頓，再開口便是壯志斷腕的語氣：“你常年在這宅中，不常去外面走動，你是沒有聽見外頭傳的。”

“傳的什么？”夫君這時候提及這話，必是那傳言與自家有關(guān)，可她真的沒有聽說過坊間有傳自家的什么話。李夫人有些心緊地問道。

看著自己夫人那懵懂無知的模樣，李勤又是一嘆，幽幽念道：“楊花落，李花開，花開花落轉(zhuǎn)輪來。得知彼，失之始，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爽……”

對上夫君意味深長的眼神，夫人依舊不甚明白：“楊花，李花……這跟咱們家有什么關(guān)系？”

“唉！”李勤只覺得是在對牛彈琴，甚是沒有意思得很，氣極敗壞地低吼道：“你整天都在干什么？這么淺顯的意思都聽不明白么？我問你皇家姓什么？”

“姓楊啊！”李夫人張口答道。

“那我再問你，我們家姓什么？”李勤又問。

李夫人奇怪地看著李勤，答道：“姓李啊！”

“你再想想，楊花落，李花開……”李勤繼續(xù)提示。

“你是說楊花是指皇家，李家是指咱們家？”李夫人終于開點兒竅了，李勤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楊花肯定是指皇家，李花……，但愿不是指咱們家。那歌謠后面幾句是說慈故長公主暗恨先帝殺了自己的弟弟，坐了大江山卻沒有把皇位傳給有大周血脈的大皇子，反而誅殺了他將皇位傳給了獨孤皇后的兒子，怨氣轉(zhuǎn)了世到了一個李姓的人來，要奪回自家的江山喃！”

“啊！”這些古人最懼鬼神，又是這種關(guān)乎自家生死存亡的事李夫人被嚇得臉都白了，但她隨即又糊涂了：“那這跟咱們家有什么關(guān)系？天底下姓李得人多了去了。”

“天底下姓李的人家多了去了，可只有咱們一家生了一個‘天賦異稟’的女兒啊！”李勤氣極敗壞，踏著腳低吼道。

這次李夫人連點反應(yīng)也做不出來了，整個僵在了好里，像一座泥塑木雕。

“老爺！”久久之后，李夫人低喚了一聲，有些害怕的樣子。

李勤低垂著頭，沒有理夫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從他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他應(yīng)該在下什么決心。

滿室的寂靜，就連空氣都停滯了一般。

也不知道這樣過去了多久，李勤終于動了動，李夫人感覺到了噌地抬起頭來，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看著夫人，李勤慢慢地說道：“大老爺已經(jīng)找我面談過兩回了。”他現(xiàn)在雖然春風(fēng)得意，但是比是本家的大老爺顯然還是藤和樹的關(guān)系。

“老爺……”李夫人隱隱有些預(yù)感覺，她哀求地喚了一聲。

李勤不為所動，繼續(xù)說道：“那個樂兒還在吧？今天起就不要讓她出來見人了，讓她在屋里好好‘服侍’三丫頭。”

三丫頭都不在家中樂兒要服侍誰？不過是扯一個幌子為了后面的事情做鋪墊。李夫人心思單純，但也有預(yù)感到后面的事情對自己的女兒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還很有可能涉及生死。

“老爺。”李夫人喚了一聲，見李勤別過頭不理自己，李夫人陡地拔高了聲音吼道：“老爺！她是您的親閨女！”

“我的親閨女不只她一個！”李勤也吼了起來，吼得比李夫人聲音還高，還要兇，他道：“春蘭也是我們的女兒，還有軒哥兒也是我們的骨肉！還有五兒、四丫、七兒……，他們都是我們李家的骨肉！我早就說過那就是一個孽種，扔了她，溺了她早了結(jié)早了，偏你和阿娘心慈手軟留下了那個禍害，以前便是陰陽怪氣的，整日里出些妖事……那些就不提了，家里平安我也就忍了，現(xiàn)在……”李勤頓住，喘了幾口粗氣歇了歇，再道：“圣上已經(jīng)在清理李姓世家了！隴西的李淵已經(jīng)被趕回了并州，子侄也都被擼了官爵，你道是為了什么嗎？是因為李淵的女兒李秀寧曾跟人說過：‘圣人不立，黃天當(dāng)?shù)馈　?

“咱們，咱們不過是……”雖然同是李姓，李淵卻是隴西，早在魏晉時李是大族，在南北朝時便已經(jīng)是八柱國之一，自家不過是趙郡李氏，而且還是附姓李氏。

李夫人的話還未說完，李勤便截了她的話頭，恨道：“可咱們也姓李，咱們家那位比那李秀寧更……”說罷一甩說，道：“這事就這么定了，你回頭就安排一下。大老爺說了，過兩****便接三丫頭去養(yǎng)病！”

養(yǎng)病？人都沒有在家里，養(yǎng)什么病？不過是借是病故之名，將李海棠從家譜中除名罷了！以后就算她真做出什么事，也跟李家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從生下那個女兒起，李夫人便知道她的一生將因為她而無盡的苦楚，其實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十幾年，但是事情真的發(fā)生時她才知道這種事做再多的準(zhǔn)備也是徒勞的。

沒過幾日，與李家交好的人家都知道家那個一出生就奇異的三女兒病重了，也就在李海棠與張猛一路奔出揚州城外的時候在李家的“李海棠”終于咽氣了。

因是沒有成年的女兒，也就不存在什么喪事要辦了，不過是在那****那個院子掛了幾掛白布，請了幾個僧道來念了幾日的經(jīng)便送出了城去埋在了荒郊野外。

偌大的京城哪一天不死個幾個人？李海棠雖然生來奇異她的“死”卻也并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倒是以前服侍她的幾個丫環(huán)因為感念她舊日的恩情“傷心過度追隨她去了”叫長安城里許多人感嘆不矣：“真是難得的忠仆！”

人死如燈滅，這又能叫人記得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