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未來。”奇蘭說。

在奇蘭說出這句話時他的喉嚨中混雜著奇怪的雜音。

播放系統仍在循環播放著搖滾樂。

在主唱如同野獸般強大氣場的嘶吼和無雙的高音之下，旋律和鼓點躍動著，有個聲音混雜在低音區，乍一聽難以分辨，仿佛太古洪荒時巫師薩滿頌唱的低音。

“Ophelia。”

路明非輕聲念出這個詞。

說出這個詞的時候，路明非想起了莎士比亞的著名戲劇《哈姆雷特》中的奧菲莉亞Ophelia。

老爸路麟城是莎士比亞的死忠粉，書房有成套加不同語言翻譯版本的莎士比亞戲劇，《哈姆雷特》、《麥克白》、《李爾王》、《暴風雨》……

路明非和弟弟路鳴澤在家除了打游戲之外的娛樂之一，就是在二樓的空房間里“對戲”，照著劇本浮夸地說著或中二或嚴肅的臺詞對白，不求甚解只為好玩。

【Ophelia】跳關卡模式，在星際爭霸里當顯示作弊成功的信息后輸入對應的關卡進行跳關。

沒有憑空彈出來一個面板之類的讓他選關，教室里依舊群魔亂舞。

唯一的不同是，他聽懂了。

路明非拿起筆，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扭曲跳躍的線條從他的筆下生長出來，仿佛雨季時瘋長的草木和密林。

他只用了一頁紙，紙上簡短的幾行已經是播放系統錄音中所有的龍文。

而奇蘭口中的龍文則是——“言靈·先知。”

奇蘭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淚如雨下，他雙手合十，目露虔誠。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一旦正法衰落，非法滋生蔓延，他就創造自己，為了維持正法，他一次次降生。”

奇蘭盯著路明非，念出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中的句子。

看著奇蘭狂信徒一般的眼神，路明非忽然感覺有點驚悚，奇蘭到底在靈視里看到了什么東西？

不過既然是靈視……奇蘭看到什么都不奇怪，說不定奇蘭的靈視里他正面對著某位印度神靈。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一小時。

路明非打量著四周。

教室里幾乎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喜或悲，情緒激動難以自制。

除了前方自稱“零”的女孩。

在試卷上寫好答案之后，零就把雙手放在桌上，視線落在教室前方，坐姿標準，腰背挺直，亭亭如竹，淡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耀著輝光。

整個人素白精致，而且安靜，像歐洲文藝復興時期著名雕塑家精心雕刻的大理石造像。

說實話，現在教室里比起考場，更像是精神病院。

百無聊賴，路明非在指尖轉了幾圈鉛筆，開始在多余的空白試卷紙上寫寫畫畫。

綠藤搖曳的窗戶在紙上成型。

兩個男孩坐在窗臺上，他們并肩眺望著遠處的高塔。

其中一個穿著校服，另一個穿著有些拘謹的小西裝，四只腳一起晃悠在窗外。

爸媽和路鳴澤消失的前一天，他們就像這樣在二樓照常等爸媽回家。

路明非忽然一愣，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他的腦子里突突直跳。

不對，后面必然還發生了什么，有什么人來了……

為什么想不起來……

路明非按住自己的額頭，臉色慘白，頭疼得要命。

鈴響。

諾諾走到路明非旁邊，“交卷咯。”

“3E考試里人的情緒會很不穩定，和其他人相比，你簡直鎮靜得可怕。”

路明非把第一張答卷遞過去。

諾諾接過答卷，翻開其他扣在桌上的“畫稿”，微微驚訝，“你畫畫還挺好的喔。”

“都收？”

“考試過程中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有可能是靈視中的龍文，需要全部收上去防止遺漏，別擔心，識別不出龍文的部分諾瑪會自動剔除。”諾諾把桌上的答卷都釘在一起收好。

“好吧。”

曼施坦因教授收起全部答卷，將其放進黑色密碼箱，貼上封條，掃視一眼下方教室里從靈視中解脫的學生們，宣告考試結束。

“諾瑪閱卷很快，成績預計一小時內就能出來，請留意校園網的公示，各位可以離開了。”

前排身材嬌小的女孩起身離開。

路明非跟著站起來想追上去，卻被一旁的奇蘭搶先一步攔下。

“請等一下！”奇蘭的眼睛里閃爍著詭異的光，“太棒了，我逐漸理解一切。”

看到奇蘭帶有幾分癲狂的神色，路明非愣了一下。

這家伙是還沒有從靈視里出來嗎？

“我不會加入新生聯誼會的。你現在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或許你需要去校醫室看看。”

奇蘭的神情混雜著看破紅塵的哀寂和發現超新星的激動，他回答，“不，我很好，從來沒這么好過，”

“我將卸任新生聯誼會會長一職，退出新生聯誼會，以你的追隨者身份成立新的社團。”

“……”路明非突然對覺醒言靈有了新的認識，看來覺醒言靈還有變成神經病的風險。

“我不需要追隨者，再見。”

路明非從樓上下來時，圖書館一樓的大廳里已經密密麻麻全是學生。

“3E考試的成績出來了！”

“沒有顯示路明非的成績……‘待核查’是怎么回事？”

“難道說……‘S’級他作弊了……”

圖書館一樓大廳的校園網公示屏，路明非名字后方的成績位置顯示著“待核查”的字樣。

“路明非！路明非出來了！”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圖書館里的驚呼聲此起彼伏，一大批人涌過來圍到路明非的身邊。

路明非皺起眉頭，他討厭被人群包圍的感覺。

“讓開。”

擁擠的人群之外，忽然有人淡淡地說，聲音冷冽。

一名體型修長，站姿像是竹子一樣挺直堅韌的黑發年輕人出現在人群后方。

來人應該是剛到學校，還沒來得及換上校服，一身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配白色T恤，帶著巨大的墨鏡。

他像一把利刃切開擁擠的人群，徑直走了過來。

年輕人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燦爛的黃金瞳，向來很少有波瀾的眼神里透著欣喜。

“路明非……”他走到路明非面前，露出笑意，“好久不見。”

周圍獅心會和其他卡塞爾學院的人從普通學生到學生干事，全體嘩然。

黑發年輕人正是這一屆的獅心會會長，楚子航。

在他們的印象中，無論何時，楚子航總是像一座經年不化的冰山。

現在是什么情況？新來的“S”級學生路明非認識獅心會會長楚子航？！

這時，圖書館一樓的大屏上成績公示表格突然替換成了風紀委員會主席曼施坦因教授的臉。

曼施坦因教授揮舞著手里的核查文件。

播音系統傳出他說話的聲音，響徹整個圖書館。

“都在吵什么？肅靜，路明非在3E考試中獲得了史無前例的滿分，為了保證成績的真實性，校委和諾瑪對成績進行了多次核查。”

“就在剛剛，核查結果出來了，路明非確實拿到了滿分。作為前所未有的3E考試滿分獲得者，他將獲得校董會特別獎學金。”

“恭喜，路明非，我們真正的‘S’級學生。”

驚詫的眼神在圖書館里的教授和學生們之間傳遞著，在一陣安靜過后，整個圖書館都爆發出如雷鳴般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