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循聲望去。

說話的是一位大約十三四歲、身形干瘦的少女。

頭發亂糟糟地披在肩上，身上法袍也似乎破了幾道口子，臟兮兮的臉上仍殘留著幾道不知被什么東西劃傷的疤痕。

此時她正一臉哀求地看著楚離，手里死死攥著兩件法器，骨節都被印得發白。

“坤土盾”和“清月劍”都是下品法器中品質拔尖的那種，這小丫頭能夠準確辨認出當前攤位上質量最高的兩件法器，倒是頗有幾分眼力。

不過楚離對此并不在意。

他心腸不黑，但卻也不是來開善堂的。

兩件法器賣價比商鋪中低了兩成，都只標了三十靈石的價格。

“這位小道友。”

“交易區擺攤講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從無賒欠的道理。”

“你若真心想要這兩件法器，我給你打個折扣，只要五十靈石便賣給你。”

楚離看了她兩眼，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手中典籍上，雖未直接出言拒絕，但意思卻已經非常明確了。

“我身上......”

“我沒有靈石了，若您愿意將法器賒借給我，待我報仇之后，甘愿給您為奴為婢，侍奉左右！”

這丫頭什么來路，似乎跟什么人有深仇大恨的樣子，但這修為是不是還差了些許？

楚離再次抬頭，微微瞇起雙眼。

少女也是煉氣五層的修為，身上有一股類似劍勢的無形氣場潛伏深藏。

不過真實戰力必然不可能跟他一樣超模，頂多能跟煉氣六層左右的對手對陣一番罷了。

“楚道友，這丫頭的事情我倒是聽說過。”

隔壁擺攤的胡姓修士捋了捋胡須，搖頭晃腦道出了少女的來歷。

這位胡姓老哥平日賣的是地圖、消息、稀有材料一類的物事，在這條街上堪稱交游廣闊，不管是打聽消息還是介紹生意都屬于首選人物。

“她爹是個一階下品煉丹師，聽聞上個月被人騙出去仙坊外面就沒再回來。”

“這丫頭本是赤陽宗的外門弟子，因為這件事放棄了一個重要的宗門任務，結果被一位執事直接除了名，連宗門發放的法器都給收回去了。”

“這幾日在坊市到處求人，可惜她爹人緣不好，大伙兒也都知道賒她法器容易打水漂，是以一直沒人愿意幫她。”

少女似乎是羞于被人揭破身世境遇，面上閃過幾分不自然的神色，不過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

反正丟人也不是一兩天了。

她現在連自己的形象都半點不在乎，又如何會在意別人的幾句閑話。

楚離低頭沉思了片刻，搖頭道。

“我不需要你雙倍奉還靈石，也不用你為奴為婢。”

“你父親既是煉丹師，你身上可有相關傳承？不需要多么高深，能達到一階中品便夠了。”

這句話是楚離深思熟慮之后才說出來的。

少女為父報仇的執著確實令他有幾分欣賞，但他不會平白無故不求回報地幫助陌生人。

考慮到對方出身，提出一個她有可能完成的交易條件是個合適的選擇。

若是不成楚離也不會再另行改變條件，畢竟煉丹傳承對他來說并非必要之物，有沒有都無所謂。

“丹道傳承......”

少女將頭深深埋了下去，面上神情變幻不定，眼神似乎有些掙扎。

楚離頓時有些意外。

莫非還真有？

少女猶豫的時間不長。

只是數息功夫，她便說服自己放棄毫無意義的堅持，放下手中緊緊攥住的兩件法器，從貼身內襯里取出一本有些破舊發黃的冊子遞了過來。

“這便是我父親昔日掌握的煉丹師傳承，從一階下品到一階上品的煉丹手法都有詳細記載，每個階段的丹方也有幾種，應當符合前輩您的要求。”

楚離眉頭一挑，有些驚訝。

“你就不怕我拿了東西不認賬？”

少女認真看了他幾眼，回答道。

“我之前觀察過，您眼中沒有貪念，便是攤子上這些東西您也未必在意，更何況我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挑最靠譜的機會賭一次了。”

楚離笑了笑，伸手接過冊子，翻開前面兩頁看了幾眼，便確定這是真貨。

他沉吟了一下，看向少女手中的兩件法器。

“我方才說一階中品的傳承就夠了，而你給的這份是一階上品，價值超過了許多。”

“你現在可以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另外給你補上一百塊靈石，二是我給你另換一柄中品法劍，坤土盾也給你。”

完整的一階煉丹傳承價值大概在一百五十靈石，不過一般而言較少流通。

法器則大概是一階下品價值四十靈石，中品價值一百到一百二十靈石，防御法器略高些許，但通常也就是再加一二成。

少女眼前一亮，不假思索道。

“我選中品法劍。”

兩個選項當中，第一個總體價值更高一些，第二個卻更適合她此時的情況。

一件趁手的中品法劍能夠最大程度發揮她這個境界的實力，而空有靈石卻未必能夠在其他攤子淘到更好的東西。

楚離收好冊子，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柄三尺有余的連鞘長劍遞過去。

這姑娘一看就是修的近身戰法，這件兵器的長度恰到好處，正合她用。

少女接過長劍，輕輕拔劍出鞘。

一抹令人側目的寒芒映入眼中，劍柄上“扶柳”二字微微閃動。

“多謝前輩今日之助，墨蓮銘記在心！”

少女將長劍掛在腰側，氣勢驟然一變，整個人像是煥發了新生一般，渾身上下都充斥著強烈的自信。

楚離微微搖頭，提醒道。

“你最好還是低調一點。”

“否則你那仇家遠遠看見你就心生警惕，便是打不過你，若是轉身就逃你又該怎么辦？”

少女聞言頓時一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立即將身上的劍勢重新收斂下去。

隨后她俯身拿起方才放回攤位的坤土盾，朝著楚離躬身一禮，轉身快步離去。

“胡道友。”

“看了這么久熱鬧不出聲，不像你往日的風格啊，你認識方才那丫頭吧。”

旁邊的胡姓修士干笑一聲，賠禮道。

“當真是什么都瞞不過道友。”

“當年剛到坊市的時候住在她家隔壁，她爹不懂人情世故，但這墨蓮小娃娃卻是心地極好，如今看她落難至此，實在有些不忍心。”

“這邊擺攤手里有貨的，并且人品又足夠可靠的只你一個，所以我才暗示那小娃娃過來一試，還請道友原諒則個。”

楚離也不是真的氣惱，見到臺階也就順勢下了。

不過今日因為這家伙的原因收了一份煉丹傳承，那跟煉丹相關的麻煩事便一并找他解決算了。

“胡道友交游廣闊，必然知曉煉丹需要品質過硬的丹爐，不知可有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