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橋,居然是一座斷橋?
江隗怔怔看了兩眼,忍不住道:“這不對吧?”
“不對。”
李清川駐足凝望,低聲道:“二十年前,往生橋莫名斷裂,亡者不可渡,因而我們死后都不能往生,至多十日便魂飛魄散。”
“這……”
江隗震驚了,世界觀連連受到沖擊。
也就是說,往生橋因為某種緣故斷裂,導致此間之人死了便是死了,不能轉生?
這好像……還挺科學?
江隗第一時間搖頭,否認這個想法。
此間既然有渡往生黃泉,再世為人的說法,那么世間萬物的新生應該都離不開“轉生”二字,而今,往生橋卻斷,亡者不可轉生。
假以時日……
豈不世界滅亡,再無新生?
江隗突然想到了可怕的未來,不過又很快納悶,假如往生橋是斷在二十年前,李憐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也就七八歲吧?
江隗看向李清川,不禁問道:“若是不能轉生,令愛哪來的?”
“我才死不久,忘記問了。”
李清川眉頭微皺,顯然才想到這回事。
“問?”
江隗一愣,問,問誰?
李清川解釋道:“我對這些事知之甚少,方才所言都是往生橋前的一位前輩告訴我的。”
“往生橋面前,還有人?”
江隗一開口便知道錯了,那里的應該不是人!
他抓了抓腦袋,總結道:“也就是說,所有亡者死后都不可往生,超過十日便會魂飛魄散,包括你也不例外,但因為古樸鈴鐺的存在,你的魂魄莫名其妙保存下來,甚至可以現世。
“其他魂魄諸如池興安他們死后,聽不到鈴聲,所以無法化形,只能等死,對不對?”
“不錯。”李清川點頭。
“看來那鈴鐺真是個異寶。”
江隗聽到池興安二人無法化為厲鬼,放心了點,卻也非常疑惑,不知道古樸鈴鐺有何來歷,居然這般神奇,足以讓死者蘇生。
他看向幽都入口,不禁想到李清川口中的前輩,既然古樸鈴鐺與魂魄有關,下面人或許更清楚。
只可惜根據李清川的說法,活人似乎不能進入。
江隗有些不死心,嘗試性伸手一探,誰知剛靠近漩渦,突然一股吸力襲來,驚得他反應時間都沒有,整個人都被拽入其中!
李清川同樣嚇了一跳,眉頭緊皺,試圖阻攔卻是慢了一步。
他眼中帶著猶豫,探了探手,頓時沒入其中。
天旋地轉,不分白天黑夜。
江隗不知轉了多少圈,只知道再次睜開眼之時,已經頭暈眼花,幾欲嘔吐。
他勉強查看周圍。
四野荒涼,超過十丈便是無盡的黑暗。
唯有前方一座大橋極為惹眼,正是往生橋。
詭異的是,往生橋的一側有座涼亭,看上去格格不入,恍惚還能看到其中兩道身影對坐,無聲無息,全沒有活人的氣息。
陰冷從四面八方襲來,鉆入心窩。
江隗縮了縮脖子,眼底閃過一絲后悔,好像還真把自個拉進來了?
就在這時。
一道身影隨之出現,眼中滿是疑惑。
“李清川?”
江隗看清來人,頓時有了幾分膽子。
李清川也在查看四周,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了?”江隗疑惑。
“我上次來到幽都時,他們說我要么在此等死,逗留十日,要么重返陽間,五日便會消亡,而且沒有重返幽都的機會,沒想到又進來了。”
李清川左右查看,最終看向涼亭,喃喃道。
江隗越發覺得奇異,有人在身邊也不太懼怕,反正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你說的前輩,在那兒?”他指了指涼亭。
“對。”
“來都來了,過去瞧瞧。”
江隗心中好奇,大著膽子走了過去。
他走近了點,終于看清兩道身影的原貌,看上去都是男兒身,樣貌年輕。
其一人著一身黑袍,長發披散,目有狡黠;
另一人著一襲白衣,身材矮小仿佛侏儒,卻束起頭發,更顯端莊。
這二人身前有張棋盤,顯然正在對弈,黑袍之人手捏黑棋,眼珠子轉了又轉,幾欲落子都收了回來,一副頭大如斗的模樣。
白袍之人神情淡漠,靜靜等候。
他們面上都抹著怪異的白粉,更勝白骨。
江隗前世雖然不算什么圍棋高手,卻也看得懂,只見棋子頗多,一看便知下了很久,不過他表情漸漸古怪,因為看出黑子完全被白子殺得七零八落。
若非白子手下留情,應該早有勝負。
這二人的棋藝,絕不是一個級別的。
“謝七爺,范八爺。”
李清川面帶躊躇,小聲行禮。
二人卻恍若未聞,自顧自盯著棋盤。
江隗見狀也不好打擾,安安靜靜站在一邊。
等了不知多久,只見黑袍之人終于落子,卻屈指一彈,砸在棋盤之上,竟砸得棋盤四分五裂,所有棋子散落在地。
“不下了不下了,有人盯著,我發揮不好!”
黑袍之人一只腳踩在椅子上,掃了李清川和江隗一眼,眉頭微挑:“倒是個熟面孔,我不是說了么?往生橋斷了,過不去,找我們也沒用……等等,你這小家伙不是已經還陽了么?”
“謝七爺。”
李清川似有局促,不知從何說起。
白袍之人則立刻看向江隗,目有審視之意。
謝七爺這才驚醒過來,猛然起身,一躍跳至江隗身邊,鼻子嗅了嗅,神采奕奕道:“老弟快來,這小東西居然有活人的氣味!”
“瞎了你的狗眼,這不就是活人?”
范八爺一臉鄙夷,目光始終盯著江隗。
江隗被看得心底發毛,剛想說話,便見眼前黑袍之人有了變化。
“活人?”
謝七爺嘴巴開裂,居然吐出一條猩紅長舌,貼近江隗的耳朵,古怪聲音傳來:“居然真是活人,多少年了,活人還能來幽都!”
江隗委實被嚇了一跳,卻馬上強裝鎮定,朝兩個不正常的家伙行禮。
“小人江隗,拜見謝七爺、范八爺。”
“倒還懂些禮數。”
謝七爺恢復原樣,怪笑道:“你怎么來的?”
江隗看出二“人”不是一般存在,加之心中實在困惑,因而沒有隱瞞。
一五一十,說出古樸鈴鐺之事。
誰知越說二人似乎越不耐,尤其是謝七爺,竟然再次張開血盆大口,長舌亂舞。
他嘎嘎出聲,令人毛骨悚然。
“你特意來我幽都,莫非是炫耀你有寶物?啰啰嗦嗦,趕緊滾回陽間,七爺我算看明白了,你自幼與陰祟為伍,陰氣入體,故而可強闖幽都,然而若回去晚了,小心你回不去!”
江隗忍不住問道:“兩位前輩是何意,不知鈴鐺是何寶物,具體有何功效?”
“你的寶物,我怎知有何功效?”
謝七爺瞪了一眼:“去去去,少來煩我下棋!”
范八爺始終少言寡語,此刻才淡淡道:“你凡人之軀,強入幽都,若不盡速離開,必死無疑。”
江隗頓時緊張起來,架不住心中好奇。
“小人還有一問,傳聞往生橋是二十年前斷裂,不渡往生,不入輪回,為何這些年還有新生降世,難道世間之人當真不可往生了嗎?”
“幽都可比你想象中大得多,往生橋共有九座,如今已全部斷裂,世人皆不可入輪回,然而幽都還有不少亡魂排隊,前些年亡者勝過新生太多,待到他們全部轉世,尚需五十年!”
謝七爺不耐煩地應了一聲。
“閑言少敘,回吧。”
范八爺伸手一推,直接拍散了江隗和李清川。
謝七爺表情立變,面上閃過遺憾:“你我在此等了上萬年,終于等到了他,如今說兩句便要走,實在無味得很!”
范八爺掃了謝七爺一眼,漠然道:“若是他難以回陽,我拔掉你的舌頭。”
謝七爺嚇得沒敢再說話。
范八爺矮小的身軀緩緩站起,對面的謝七爺同樣起身,二人化為一白一黑兩道光芒,倏忽飄起,消失在往生橋的另一頭。
“轟隆——”
突然,整座往生橋竟四分五裂,墜入無盡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