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姐在施光明他們家做了兩個多月，洋洋的變化，施光明和徐麗娟都看在眼里，心里暗喜。洋洋現在比原來更少話，不過那句“我要殺了你”的口頭禪也很少聽到，只要他敢說，馬大姐肯定就一個大嘴巴追到。

洋洋現在看馬大姐，好像看到了一個大號的自己，你要是不好好吃飯，她馬上就把飯菜收掉，不給你吃，你再餓也不管你。她說吃飯就必須在吃飯的時候吃，錯過那個時間，就活該沒飯吃。

洋洋咬她，她就反咬回去，用牙簽戳她，她也用牙簽戳你，就和你比誰更狠。洋洋威脅著拿起一把水果刀，她就拿起一把菜刀，瞪著你，臉上的橫肉一塊塊鼓起來，鐵硬，這把洋洋嚇到了，知道自己要砍她的話，她也一定會砍自己。

在家里的時候，洋洋現在就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看上去軟塌塌的，施光明和徐麗娟看著很滿意，覺得兒子哪怕是個慫蛋，那也比恐怖分子強。

到了外面，洋洋就精神一抖，馬大姐好像也不管他了，隨他在小區里到處亂跑，她只是在后面跟著。

洋洋因此就更喜歡去外面，馬大姐也更喜歡戶外生活，好像是嫌這房子太小，裝不下她那么壯的身軀，在屋子里，她總是感覺到很憋屈。所以一有時間，她就喜歡帶洋洋下樓。

徐麗娟感覺到了家里的變化，也感覺到在家之外，好像也有什么在變化，但具體是什么，她說不清楚。

他們家住十二樓，那天晚飯之后，徐麗娟帶馬大姐和洋洋去超市，在電梯里，電梯到了八樓停下，那肯定是八樓有人也要下。

電梯門打開，門口站著一位和徐麗娟年齡相仿的母親，帶著她五六歲的女兒，看到他們，那個小孩呀了一聲，母親牽著她的手，不是往電梯里面走，而是拉了一下她，兩個人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要避開電梯。

都住在一幢樓里，徐麗娟雖然不認識她們母女，但也面熟，徐麗娟以為她們誤認為電梯是在上行，笑著和她們點點頭：

“是下去。”

那母親慌張一下，說哦哦，你們先下，你們先下，我們等會下。

電梯門合上，電梯繼續下行，徐麗娟覺得這母女有些莫名其妙，既然不下，在門口等什么電梯啊。

徐麗娟下班，先是在公司樓下坐地鐵，出了地鐵站，騎共享單車到小區門口，進了小區門口的道閘，看到前面走著一個熟悉的背影，是圓圓媽媽。

圓圓他們家住在徐麗娟他們單元的三樓。很巧，圓圓媽媽上班的公司，也和徐麗娟他們公司在一幢樓里，兩個人在小區和公司的電梯里上上下下，經常碰到，自然就熟悉了。

徐麗娟叫道：“圓圓媽媽，圓圓媽媽。”

圓圓媽媽肯定聽到了徐麗娟在叫她，不過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等她，反而加快了腳步，這讓徐麗娟覺得有些詫異。

走到前面路口，圓圓媽媽干脆從邊上的一條岔路走了進去，而這條路，并不通向他們那幢樓。

看著圓圓媽媽的背影，徐麗娟更覺得莫名其妙，心想著自己哪里得罪過她了，好像也沒有，兩個人都不在一家公司，自己就是想得罪她，也不可能。

徐麗娟搖了搖頭，顧自朝前面走，走到自己家單元，乘電梯上樓。電梯門打開，她看到門口站著一位小姑娘，身上穿著一套小區物業公司工作人員的服裝。

看到徐麗娟，小姑娘問：“請問你是不是1203的業主徐女士？”

徐麗娟點點頭說是。

“我是物業的，我有事情找你。”

徐麗娟說好好，那我們去家里說。

小姑娘扭頭看看徐麗娟他們家的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就不進去了，能不能請你去樓下說？”

徐麗娟說好吧。

兩個人乘電梯下樓，走到單元門外的椅子上坐下，小姑娘問：“你們家的那個阿姨，給你帶小孩的那位，是不是你們家什么親戚？”

徐麗娟愣了一下，知道她在說的是馬大姐，馬大姐是自己的親戚？徐麗娟馬上明白了，這一定是馬大姐和別人說的。既然馬大姐已經這么說了，徐麗娟點點頭說對。

“是我們家親戚，她怎么了？”徐麗娟問。

“她很兇的。”小姑娘嘆了口氣。

“很兇，為什么？”

“前面我已經去過你們家，被她罵出來了。所以，我就在走廊里等你，我想你也應該快回來了。”

徐麗娟有些被搞糊涂了：“她罵你，為什么？”

“主要是我們物業，接到很多業主的投訴，我就去找她，想和她好好交流交流，結果，唉！”小姑娘滿臉委屈地嘆了口氣。

“有什么事，你和我說吧。”徐麗娟明白了，原來這小姑娘在等她，是來找她告狀的。

“主要是你兒子，他，他好像……好像，我說了你不要生氣啊，他好像有點霸道，去小區的兒童樂園玩，人家小朋友在玩滑梯，他去了，就要他一個人滑，不許其他小朋友滑，其他小朋友也要滑，他就打人家，還咬人家。

“蕩秋千也一樣，其他的小朋友還在秋千上，他就要把人家拉下來，搞得人家大哭。反正，反正他要玩什么，其他的小朋友就一定要讓他，不讓就打，就咬，其他的家長在邊上，看到肯定不服氣啊，就說他，一說他你們家的親戚阿姨，就和人家吵，還要打人家。

“那些家長沒辦法，就只好投訴到我們這里來，讓我們出面管管，真的，徐女士，我沒有騙你，你在小區里問問，現在小區里有小孩的家長，誰都知道你兒子，還有你們家的親戚阿姨，都很怕他們……”

徐麗娟聽著倒吸一口涼氣，怪不得，前面圓圓媽媽會這樣，還有那天在電梯里，那對母女看到馬大姐和洋洋，就不進電梯，她們是怕進電梯。

徐麗娟感覺到周圍好像有什么變化，是什么她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原來是洋洋和馬大姐，在這個小區，已經成為全民公敵，大家都要避著躲著他們。

徐麗娟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

“姐姐，你能不能和他們說說？”小姑娘問。

徐麗娟說好好，我和他們說，讓他們注意一點。

徐麗娟和小姑娘告別，她感覺自己逃也似地離開了那里，進了電梯，趕緊就啪啪按著上行鍵，馬上上去，她不想看到任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