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郭超：“沒去找你對象嘮會兒？常云亮哪兒去了？這小子不會是真被哪個姑娘家叫走了吧？”

“我先回來了，姑娘是外村的，走得早。”郭超笑了笑，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你還別說，常云亮還真碰上個漂亮姑娘，倆人跑到奶奶廟西邊兒的墻角旮旯里親嘴兒呢。”

“操，回頭他又該顯擺了。”我笑著打趣，視線轉向柳雅文，她像是沒事兒似的和姐妹們聊著天，時不時的也看我一眼，然后馬上就羞怯地扭過頭去，弄得我心里癢癢的，甜甜的。

《地道戰》已經演了一大半，許多村民就拎凳子搬椅子地離去——多半都是些年歲大的，或者明天要早起的人，還有抱著孩子看電影，孩子睡著了的年輕媳婦兒。

剩下的人還在聚精會神地看電影。

柳雅文她們也要回家了，畢竟是姑娘家，早點兒回去家里人才放心。

姑娘們走了，我們幾個就覺得空落落的，沒啥意思。

陳金叼著煙滿面春風地走了過來，看樣子和張如花相處愉悅，他問道：“常云亮呢？”

“幽會唄。”我懶洋洋地答道。

“就他？跟誰幽會呢？”陳金疑惑地問道，“該不會，真有姑娘家主動找她了吧？”

薛志剛唉聲嘆氣地說道：“還真是，那姑娘長得可水靈了，咱也不認識，肯定不是咱們村兒的。”

“哪兒呢？我看看去！”陳金立刻活躍起來。

“奶奶廟西面兒，墻角旮旯里呢，可有一段時間了。”郭超笑道。

陳金大樂：“哎呀，看不出來啊，走啊！看看去！”

劉賓一臉難為情地說道：“不好吧？人家倆人嘮嗑，咱們過去那不是當燈泡么？”

陳金鄙夷道：“扯淡，上次在范家村看郭超和范香香親嘴兒，你丫擠到了最前面！？”

“啊？你們偷看了？”郭超氣急敗壞地說道：“操，也沒人跟我說啊？”

我們幾個嘿嘿一樂，也沒搭理他，轉身往奶奶廟那邊走去。

常云亮有錢啊，必須得讓他請一頓。

十字街上不斷有人離去，人群漸稀，冷風從稀疏的人群間吹過，所有人都忍不住裹緊了棉襖。喇叭里傳來鬼-子凄慘的叫聲，振奮人心，每位觀眾的臉上都浮現出滿足的笑容。

奶奶廟前面的人更少了。

剩余零星的觀眾的專注地盯著寬大的幕布，沒人在意奶奶西墻靠后些的陰暗處，有一對年輕男女正在卿卿我我地談情說愛。

被電影里的聲音吸引，我們幾個也止住腳步，忘記我們還有很重要的偷窺行動，都聚精會神看電影，已經到最后關頭了，振奮人心的歌聲響起：“地道戰，地道戰，埋伏下神兵千百萬，嗨，埋伏下神兵千百萬，千里大平原，展開了游擊戰，村與村……”

劉賓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提醒道：“常云亮和那姑娘出來了。”

“哪兒呢？”陳金急忙收回注意力。

我們幾個趕緊順著劉賓手指的方向看去，雖然中間還隔著許多人，但還是看到了奶奶廟西側，常云亮和一個姑娘從后面的黑暗角落走了出來，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倆人又站在墻角處卿卿我我地小聲說著話。

我傻眼了，常云亮是不是神經了？

還是……

“好看吧，跟你們說還不信。”郭超語氣里泛著酸溜溜的嫉妒。

薛志剛目不轉睛地看著，附和道：“也不知道是哪個村的，從來沒見過呢，長得可真水靈。”

“是啊是啊，咱們過去認識一下吧？”劉賓看著那邊，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原先不好意思的他，看到美麗的姑娘后也不禁蠢蠢欲動，“銀樂，你……你打頭陣？”

我沒聽到他們幾個的話，也沒感覺到劉賓又用胳膊肘碰了我兩下。

此刻的我正處于極度的震驚當中，什么他娘的水靈姑娘啊，那明明是奶奶廟里的泥像丫鬟，在陰暗的光線下，慘白慘白的臉，血紅血紅的小嘴兒，那種古典的衣著，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朦朧的霧氣……形象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可常云亮竟然就站在泥像旁邊，眉開眼笑地叨咕個沒完沒了，大概說到興奮點上了，還手舞足蹈的。

“這……他，是不是瘋了？”我指著常云龍，扭頭看著兄弟們的傻樣，結結巴巴地說道。

“說什么呢？”

“誰瘋了？”

“嫉妒比你的柳雅文好看？”

“認命吧，人家常云亮的爹是支書……”

除了陳金外，其他幾個都不屑于我極度震驚的表情和顫抖著的話音，常漢強還把我抬著的手給打了下去，笑嘻嘻地打趣道：“別指著人家，大姑娘家會害羞的。”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看向陳金，這小子和我一樣，滿臉驚訝，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銀樂，你看那是個啥？”

“嗯？”我皺眉怔住，想到前段時間陳金和我一樣都能看到不尋常的現象，估計這小子也看出常云亮身邊的姑娘不是人，我低聲說道：“奶奶廟里那個泥塑的丫鬟。”

陳金當即一揮手，喝道：“去他娘的，你們都眼瞎啦？那是個人么？”

“啥？”幾個人詫異地看著陳金和我。

我說道：“云亮身邊的姑娘，不是奶奶廟里的泥像么？”

“啊？”幾個人目瞪口呆，扭頭看看那邊兒的姑娘和常云亮，又看看我和陳金。

看著他們的眼神表情，我就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梁骨上迅速冒起，直達頭頂，頭皮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集體起義。再看向常云亮那邊兒，泥塑的丫鬟似乎察覺到這邊有人正在瞅著它，竟然轉過頭來正視著我們，黑洞洞的眼瞳里散發出惡毒陰森的氣息，裂開血紅血紅的小嘴，微微一笑……看起來是那么得猙獰恐怖。

“我-操！”我忍不住驚呼出聲。

陳金喊道：“兄弟們，干死它，我-操-他奶奶-的，敢禍害咱們兄弟！”話音未落，他就揮著胳膊大呼小叫地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