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過誰家里鬧黃鼠狼,也見識過鋪天蓋地的蝗災,可還真沒聽說過家里鬧鼠災,更別說親眼所見了,可眼下雪地中留下的,明顯是數不清的耗子蹲過走過的痕跡。
我們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郭超顫聲說道:“肯定是玄母娘娘安排的,咱們闖大禍了。”
陳金沒搭理郭超,說道:“把胡老四叫來干啥?讓他做法就能解決這些耗子?”
“病急亂投醫,這不是想不到別的辦法嘛。”姚京無奈地說道:“一大早俺哥就送俺嫂子回娘家了,爹娘商量半天,尋思著昨晚全家都去奶奶廟磕頭賠罪,供肉果品都買了,可晚上家里又出了這么邪性的事兒,還是請胡大爺來看看,真有什么臟東西,只有他這位大仙會作法驅邪。”
“扯淡!”陳金嘟噥了一句,可也不知道說什么是好,畢竟這事兒沒辦法以常理解釋,更不知道該怎么解決啊。
這兩天邪性事件頻頻發生,一切都是從廟里偷肉后開始,我認定這件事也和奶奶廟里的蛇有關系,哪條蛇干的呢?青蛇被路路撕碎吃掉了,那條詭異兇悍的大黑蛇,讓透著古怪的神秘黑貓給打傷打跑了,奶奶廟里如果還有別的蛇精,會是啥樣?
屋里傳出了胡老四的聲音: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來顯靈!”
“降下降妖除魔咒,震懾四方諸妖精!”
“寶劍懾破邪孽膽,真火燒盡鬼性命!”
……
哼哼嘰嘰的咒語從胡老四嘴里含糊不清的叨叨出來,腔調極其古怪,讓人聽了就感覺頭皮,耳朵癢癢。
我心生感慨,吃哪一碗飯都不容易。
這么一連串認真數數估計得有上千字的東西,如流背誦下來也是技術活兒啊。
“我操,真夠啰嗦的……”陳金呵呵直笑,語帶譏諷地說道:“真有臟東西,沒等他念完咒就溜之大吉了,或者直接把胡老四給干掉了,誰有那耐心等著他念叨個沒完沒了?”
話音剛落,就聽著屋里胡老四大喝一聲:“哪里來的孽畜,速速離去,否則讓你魂飛魄散!”
“哇”的一聲大哭在屋里響起。
聽聲音是姚京他娘。
啥情況?
我們四個趕緊湊到窗前向屋里看。
只見堂屋中間,胡老四身披長褂似的黃色道袍,臟兮兮的,也不知道幾輩子傳下來的,我尋思以胡老四平時的邋遢性子,身上的道袍就沒洗過吧?他右腿跨前一步彎曲,左腿向后筆直蹬地,右手桃木劍向前直指姚京娘,吹胡子瞪眼地吼道:“張天師已上吾身,怕是不怕?”
“我怕,我怕呀!”姚京娘面如土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哎喲我的胡大哥,胡大仙人,你可別把孩子娘嚇著,這是干嘛啊?”姚名堂急忙上前拉住胡老四持劍的胳膊,驚慌失措地說道:“這這……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胡老四揮臂甩開姚名堂的手,怒喝道:“你肉眼凡胎,豈知其中厲害?那妖物已侵入你老婆體內,不將其驅逐出體,命不久矣!”
我們四個在外面看得都傻眼了,互相瞅了瞅。
陳金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奶奶的,唱這么一出,沒病也得讓胡老四給嚇出病來!”說著話,他抬腿就往屋里走,我和姚京急忙拉住他,姚京說道:“金子,你干啥?”
“揍他狗日的,瞧把你娘給嚇的!”陳金大聲說道。
我往屋里瞅了一眼,發現胡老四似乎有些心虛地往外看了看,隨即扭頭晃著胳膊揮了幾下手里的木頭劍,神經兮兮地嘟噥:“天師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皆服命!去!”
不得不承認,胡老四最后這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做出的動作還挺專業,身形如弓,左手食指中指并攏,指向姚京娘,右手平舉桃木劍后撤至耳畔,雙目圓睜,氣勢如虹。
姚名堂也聽見了陳金的怒罵,急忙走到窗前,怒目相視,揮手示意我們,看嘴型,應該是讓我們……滾!
姚京娘哭喪著臉在地上跪著,抽泣著說:“胡老哥,我冤枉啊!”
郭超和姚京趕緊滾下了月臺,往街門外走。
“金子,別整事兒!”我拉一把陳金。
陳金甩開我的手,壓著嗓子說道:“別拽了,我保證不鬧,咱們看會兒戲行不?”
我心里也好奇,也就沒再拉陳金。
倆人厚著臉皮站在月臺上距離窗戶稍微遠了點兒,就那么瞅著屋子里的動靜。
見我倆沒走,郭超猶豫著小跑回來。
姚京則有些尷尬地站在街門口。
屋里胡老四開始跺腳,一跳一跳的,手里的桃木劍揮來指去,口里嘟噥著:“別害怕,妖孽已經被我壓制,無法借你的身子,不過還在你身上呢,我現在立刻施法將它趕走!”
兩口子讓胡老四糊弄得目瞪口呆,也不敢吱聲,就那么傻愣愣的不敢動彈。
胡老四蹦跶了一會兒,揮手從身上挎著的帆布袋子里掏出一疊黃色的紙符,然后用桃木劍從紙符中間穿過去,口里喃喃有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降妖除魔,出!”
說話間,左手食指中指并攏指向那疊紙符,隨著話音一落,紙符躥出一股火苗,呼啦啦地燒起來,看得屋里屋外所有人瞠目結舌。
胡老四揮舞起燃燒著紙符的桃木劍,在屋里邁著奇怪的步伐游走了兩圈,嘴里還嘀咕個不停,紙灰撒得到處都是,冷風從屋門刮進去,那些紙灰飛來蕩去,一股股煙霧在屋里繚繞。
火苗燃盡,胡老四終于停下步伐,做出一個收功的姿勢,深吸長吐一口氣,微閉雙眼,然后緩緩睜開,道:“妖孽已從家中驅逐,我留下兩張鎮宅符,貼在正屋門和院門上,妖孽再不敢進入家中。”
說完,胡老四從兜里又掏出一疊黃色紙符,吝嗇地揀出兩張放到桌上。
姚名堂緩過神兒來,從褲兜掏出幾塊錢零錢塞給胡老四,訕笑道:“胡老哥,這……這留下兩張符是不是少了點兒?紙符在門框上貼著容易掉,多留下幾張行不?”
“夠了!”胡老四收下錢,仰著臉說道:“那鎮宅符在門上貼一段時間后,即使掉了,也會留下印記,妖魔鬼怪不敢進門。”
“那就好,那就好。”姚名堂急忙收起桌上的兩張紙符,寶貝般捧在手里,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可是,昨晚上那些耗子,是從院墻底下掏洞進來的,沒過門兒啊。”
“屋門上不也貼了一張么?怕啥?”
“耗子不進屋,在院里聚一堆,看著也瘆得慌。”姚名堂擔憂地說道。
“好吧,再給你一張,貼到院墻上。”胡老四從帆布袋里又掏出一張,說道:“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