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老太太和街坊鄰居似乎都沒想到我會這么輕易地答應，許老太太愣了愣神兒，急忙說道：“承認了是吧？那好，我可跟你說啊，偷肉的事兒磕頭賠不是也就算了，可這砸了廟是大不敬，罪過太大，得讓你們家在奶奶廟門口放一場電影。”
“嗯，這也好說。”我微笑著答應，暗暗腹誹許老太太得寸進尺，真當小爺好欺負啊？
許老太太這次真愣住了。
另外幾個老太太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街坊鄰居也都互相嘀咕起來，很顯然，都有些奇怪我怎么會這么痛快的答應，難道老趙家要服軟了？可二牛能同意么？
其實我心里已經窩了一肚子的火氣，他們來家里這么一鬧，弄得我家里人都不痛快，尤其是我爹，那也是個好面子的人，心里肯定憋屈，可這幾個老太太打不得罵不得，又能如何？
然而今天，我一定要為我爹挽回面子，因為他今天袒護我、替我說話了，這讓我這個當兒子的覺得虧欠老爹太多，自己惹的事兒給他添亂，實在是……唉！所以我心里盤算了許多，終于想到一點，幾個老太太撒潑耍橫，難道我就不會耍橫么？
你們又能把小爺我如何？
“那……那這事兒咱就這么說定了，可不能反悔。”許老太太怔了半晌，才有些意猶未盡的說道，看樣子不太盡興。
我微笑著搖搖頭，說道：“等等，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呢。”
“問啥？你想反悔還是咋的？”許老太太立刻瞪起一雙老眼，不過眼神中看不出擔心，反而有一絲興奮的樣子，大概，她很樂意吵架吧？
“不反悔，也就幾個問題。”我從兜里摸出煙，擦著火柴點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笑呵呵地說道：“我答應進廟磕頭賠不是，還答應放電影了，總得弄清楚一些事兒吧？”
我娘在屋里想出來勸我，她當然清楚自己的兒子是啥脾氣，怕我再惹出什么大事，再說我答應去奶奶廟磕頭賠不是，放電影，那也不應該啊，我爹在屋子里拉住了娘，聲音毫不掩飾地傳到了院子里：“別管那個兔崽子，讓他自己看著辦吧。”
許老太太疑惑道：“你要問啥？”
我嘴里叼著煙，手里轉動著火柴盒，問道：“我磕頭賠不是，拜的是誰？給誰賠不是、認罪？”
“玄母娘娘啊！這話問的……”許老太太立馬回答。
“嗯，玄母娘娘是神仙不？”
“當然是神仙了，玄母娘娘的神通可大了，這些年來保護咱一方平安，行的善事兒多了去了……”
我冷笑道：“可玄母娘娘的度量太小了，枉為神仙啊！”
“哎，你這話什么意思？”許老太太臉色沉了下來，其他幾位也立刻振奮精神做好了戰斗準備，隨時向我開火。
“我們幾個年輕小伙子，只是去它的廟里偷了二斤肉。”我搖頭嘆氣說道：“后來都答應會賠給它了，結果還把姚京的胳膊弄折，又逼著我們一幫人去給它磕頭賠罪，至于嗎？”
幾位老太太不愧是吵架高手，立刻有一位反駁道：“那只是神靈小小的懲戒，也讓你們知道，神靈是不能得罪的。”
“哦，懲戒，就是警告唄！”我恍然大悟，道：“那神靈是干啥的？咱整天拜它敬它，圖個啥？”
“玄母娘娘護著咱們這村里人平平安安，不該敬拜嗎？”
“那咋我家前邊巷子里，劉賓他娘就不平安？你們也該聽說過，她是讓邪物侵害的，玄母娘娘也不管管？劉賓娘可是逢年過節，都要到奶奶廟里燒香磕頭的。”我滿臉疑惑地問道。
“啊？這個……這個……”
許老太太一仰臉，替戰友接招：“那是劉賓娘以前做了虧心事兒，神靈懲罰她呢。”
“哦，這我還真沒想到，她那種人還做過昧良心的事？！”我打著哈哈說道，劉賓娘是出了名的老實人，而且心眼兒特好，村里人都知道，打從嫁到我們村，就沒跟誰紅過臉拌過嘴。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許老太太露出痛心的表情。
我點點頭，接著問道：“聽來聽去，好像只有玄母娘娘懲這個罰那個，那它都幫著誰了？護著誰了？保啥平安做啥好事兒了？”
“嗨，你是不是想反悔啊？我可警告你，這些話都是對神靈大不敬！”
“我看大牛家老二根本就是個無賴，聽聽他說的這些話問的這些事兒……”
許老太太這次沒有加入到對我的批判當中，故作冷靜地說道：“玄母娘娘保了誰的平安，幫了誰，誰心里都有數，用不著我們說。”
“別用不著你們說啊，總得讓我知道點兒真人真事，不能讓我磕頭膜拜了半天，也不知道咱拜的神都做了些啥，有多好，那我不是瞎拜神么？”我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呵，那我就跟你講講清楚，遠的不說，就說我們幾個，都這么大歲數了，沒個病也沒個災的，還不都是玄母娘娘顯靈，整天護著么？”許老太太得意地說道。
聽到這話，我實在是沒心思跟她們糾纏下去了，這幫老太太鐵齒鋼牙，我再問什么，她們也能回答得滴水不漏，所以我不打算接著問了——咱當時年輕，沒那個耐性，其實我心里已經打好腹稿，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她們徹底無語，后來看起來，沒那個必要，也做不到啊。
我臉色一沉，道：“原來神靈保護的，都是你們這種人？怪不得老話說禍害活千年呢，都是神靈護著的，長壽無災！”
“哎你這小崽子怎么罵人呢？”
“聽見沒？大家伙都聽見沒？趙大牛家的老二可了不得啊，不敬神明，這個小王八羔子敢罵我們！”
“趙大哥啊，這就是你家的孩子，你別鉆在屋里不出來，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明白了，咱這事兒沒完！”
“還翻了天啦！欺負人啊，仗著他家里人兇，就這么耍橫吶！”
“我可告訴你們老趙家的，誰都不是吃素長的！”
……
不得不承認，這些老太太罵架的戰斗力極其強悍，聯合起來更是戰無不勝，我那句罵人的話挑起了她們饑渴的戰斗欲望，頃刻間刁鉆犀利的言語如同洪水般將我淹沒。
我爹在屋里吼道：“銀樂，給我滾進來！”
這時候我很清楚，今天這幾個老太太勝也好，敗也好，我是肯定會挨我爹的揍了，橫豎都是挨揍，我干脆也把心放開了，罵架我不是幾位宗師級老太太的對手，不過……正如她們所說，耍橫，我耍得起，也敢耍！所以我平靜地，甚至有些過于平靜地瞅著幾個老太太在那里唾沫橫飛、言刀語劍，承受著一波又一波對聽力的強悍打擊。
我在等待她們氣勢弱下去，雖然她們無恥地展開了車輪大戰，攻勢如火如荼，大有連綿不絕，愈演愈烈之勢，但，總會有疲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