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又安輕笑一聲,再次橫抱林妹妹,自樓頂一躍而下。
二人自高空急速墜地,冷冽的夜風自耳邊呼呼吹過。
眼看就要墜落,這才不緊不慢地催動真氣,自勞宮穴噴出,擊中地面,身子卻借著這股力量止住墜落之勢,貼著地面劃出一道弧線,輕盈拉起,飛上半空。
金雁功,不愧是金武世界中的一朵奇葩,神妙之極,不是最快,不是最奇,更不是最厲害,卻頗有妙處。
這種仿佛大雁滑行一般的飛行姿態與技巧,獨一無二,連凌波微步、梯云縱也做不到如此輕盈優雅。
如是再三,已然落在城墻上。
神京城城墻高達四丈,寬闊如街面,能并排行駛好幾輛馬車,本身就是常人難得一見的奇景。
此時立于城頭,城內是鱗次櫛比的建筑,有星星點點的燈光閃爍,大街橫平豎直,井然有序。
城外卻不見一絲光亮,黑漆漆的,但隱約能望見巍峨且綿延不絕的山脈,幽深,黑暗,甚至有些恐怖。
潘又安摟住林妹妹轉了兩圈:“出去?”
林黛玉再一次感受到強烈的震撼,重重點頭。
潘又安不再說話,自墻頭自由下墜,故技重施,在即將落地時拔地而起,沖進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直奔北面的燕山山脈。
一路上風馳電掣,金雁功與草上飛交替使用,或從樹梢掠過,或在地面狂奔,或者一躍五六丈遠,一路上穿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村鎮,進入茫茫的燕山山脈中,沿著山嶺一路向上,直奔最高峰。
站在山頂,回望來路,原本巍峨的神京城盡收眼底,仿佛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林黛玉目睹這一幕,更受震撼,怔怔無言。
許久,忽然轉身,張開雙臂攀住潘又安的脖子,瘋狂索吻,如同走火入魔,瘋狂,激動,強烈,無所顧忌,與平日里嫻靜模樣完全不同。
待到氣喘吁吁時,忽然淚流滿臉:“師兄,不準拋下我,要帶我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潘又安笑而不語,對著茫茫的山林,張口長嘯。
“啊——”
嘯聲傳出很遠,又蕩回來,一層一層的回音,仿佛燕山在回應他的嘯聲。
朝林妹妹擺頭,示意她也來一下。
林黛玉還有些不好意思,放不開。
但經不住潘又安的慫恿,雙手合攏放在嘴邊,沖著山林喊了一聲。
聲音細細柔柔的,音調倒是挺高,在寂靜的山脈中也傳出老遠。
“好玩嗎?”
“嗯嗯。”
“再來,大聲點,打開心扉,斬斷約束,放飛自我,有多大力氣使多大力氣,像這樣,啊——”
“啊——”
“啊——”
二人的喊聲一高一低此起彼伏,不斷回蕩。
林黛玉的喊聲也越來越輕松,越來越自然。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潘又安抱著林黛玉原路返回,堪堪在天亮之前回到碧紗櫥。
把林妹妹放在床上,低頭親了一口:“師妹,待你有時間,帶你看日出,在山頂看日出,那畫面,極美,極壯觀。”
林黛玉重重點頭,卻纏著潘又安的脖子舍不得松開,并低聲道:“師兄,我今日就去見舅舅,我要搬走。”
潘又安握住林妹妹的小手:“師兄會毫無保留地支持你。”
林黛玉回想這半夜的經歷,態度越發堅定,無論如何,她都要為自己活一回,再不做任人擺置的花瓶。
潘又安離開。
林黛玉脫掉夜行衣收入箱子里,鎖好,躺在床上,心潮卻久久無法平靜,閉上眼,凌晨所見的種種便在腦海中不斷閃現,一幕幕,一幅幅,接連不斷,永不停歇。
這才是生而為人不可或缺的人生經歷。
若是從沒見過也就罷了。
親身體驗過這滄海一粟帶來的無邊震撼,便只想體驗更多。
與師兄一起!
林黛玉越想越堅定,并在心里仔細推演與舅舅攤牌的全部過程,且越想越精神。
天亮,若無其事地起床。
陪賈母用過早餐,隨口從賈寶玉那邊套了兩句話,確定舅舅賈政在家,當即帶著兩個丫鬟找到榮禧堂。
賈政聽到丫鬟通報,很是詫異。
他為人清正古板,與這個外甥女幾乎沒有共同話題,日常的見面次數也極少,也就大家聚餐的時候客套兩句,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交集。
但還是趕緊到客廳里,坐下,讓丫鬟帶外甥女進來。
林黛玉款款進門,走到賈政面前,一言不發,直接跪下,一下一下磕頭。
家政見狀,大驚失色,急忙起身攙扶,伸手到一半,又不好意思地收回來,朝丫鬟喝道:“愣著做什么?”
丫鬟們急忙攙扶。
林黛玉卻依舊一言不發,也抗拒不起。
賈政這才回過神來,外甥女有事,連忙道:“玉兒,快快起來,受了什么委屈,舅舅給你做主。”
林黛玉這才起身,淚眼婆娑道:“舅舅,外甥準備回家,還請舅舅幫忙準備車船,外甥感激不盡。”
“為何要回家?”
“外甥實在沒有顏面待在府里。”
“嗯?”賈政清秀的長眉重重凝起,卻和聲道:“玉兒,你盡管說,受了誰的委屈?可是寶玉?”
林黛玉泣不成聲,只是搖頭。
賈政連問好幾遍,林黛玉始終不開口。
賈政急了,朝仆人喝道:“帶人去把寶玉那個孽障押過來!”
林黛玉這才假作焦急模樣勸阻:“舅舅,與寶二哥無關,是,是外甥自己想,想回去。”
賈政以為是兒子賈寶玉做了混賬事兒,強忍怒火,和聲問:“玉兒,為何會有如此念頭?”
林黛玉掩面哭泣:“外甥幼年入府,與寶二哥同住碧紗櫥,當時已是十分不妥,現在外甥與寶二哥均已長大,再同居一室,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傳出去,外甥清白難保也就罷了,更會壞了寶二哥終身大事,是以,請舅舅送外甥回揚州。”
賈政聽到這里,這才反應過來,猛拍額頭:“玉兒,這事是舅舅做得差了,險些無顏再見你父親。”
又和聲道:“必然是有下人亂嚼舌根,你放心,舅舅這就下令,嚴懲那些長舌婦,再讓寶玉搬出碧紗櫥,徹底杜絕這類瞎話。”
林黛玉卻依舊搖頭:“舅舅,寶二哥是老祖宗心頭肉,如何能搬出碧紗櫥?若舅舅真心愛護外甥,請一定一定送外甥回揚州。”
說到這里,再次重重磕頭,態度極其堅決,就是要回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