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屋外突然傳來動靜，人聲鼎沸，熱鬧得跟菜市場一樣。

菲奧娜有些緊張地抓住澤恩的手肘：“什么動靜？”

“是城里的居民。”

澤恩安撫道：“你也知道，魔龍給全國都造成了很深的影響，魔族入侵被擊退，我們倆已經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屠魔勇者，門外每天都排著幾十上百號人要來道謝呢。”

“我在你家休息，那豈不是……”菲奧娜不禁臉色一沉。

“外面已經被人群淹沒了。”澤恩笑道：“其實也挺好的，不少人以前對魔藥完全不感興趣的人都來光顧我的生意，我連著做了好幾天的魔藥，賺得盆滿缽滿。”

他指了指自己看不出任何瑕疵的完美臉蛋：“你看，皮膚都變差了，用了好幾瓶興奮藥劑。”

“不懂你在說什么。”盡管在他過分俊美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疲勞的痕跡，菲奧娜還是很擔心：“還好嗎，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現在還不行，過了今晚再說。”澤恩故意賣了個關子。

對此，菲奧娜早已見怪不怪，她起身走到屋外，見門口圍了一大群人。

“菲奧娜大人，請跟我約會！”

“今晚的盛會，務必與我一同前去。”

不知為何，聚集在這里的全都是男性，似乎是因為想見澤恩的女性都已經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這里半數以上是熟悉的面孔，沒記錯的話，應該在魔女集會上見過。

她低聲道：“這是怎么回事？”

“哼哼，”澤恩一臉神秘地面向眾人：“諸位，菲奧娜已經和我有約了。”

“啊啊，怎么這樣！”

“虧我還打算邀請她參加今天晚上的慶典。”

“不知道我的女神跟她男朋友約完會還有沒有時間來看我……”

等等，最后那個，好像是酒館里的常客？

人群中傳來露骨的哀嚎之聲，其中還摻雜著“可惡的帥哥”“小白臉”“憑澤恩的長相也不是不行”之類的嫉妒之詞，弄得菲奧娜越發郁悶。

“那么，祝二位節日快樂，請盡情享受這個夜晚。”

騷動最終以奇怪的話語結尾，菲奧娜整個人都處在蒙圈狀態，正想找澤恩問個清楚，宅邸里的女傭突然沖上來，將她團團圍住。

“你總算醒了，菲奧娜大人！”

“為今晚做個準備吧。”

“喜歡什么樣的妝容，可以跟我說。”

四五個女傭忙前忙后幫她梳洗頭發，挑選衣服和首飾，最后畫上一個完美的淡妝。

看著鏡子里盛裝打扮的模樣，菲奧娜簡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這是我嗎？”

女傭投以贊許的目光：“菲奧娜大人生得漂亮，就是平時不太注意形象，白瞎了一副好面孔。”

“總感覺你在損我。”菲奧娜氣鼓鼓道。

“怎么會呢，”女傭嘿嘿笑道：“您平時穿著樸素，又因為長時間睡眠不足，還營養不良，臉色極差，再好的容貌經過這樣的摧殘也很難好看。”

“是啊是啊，還好您最近常來宅邸里蹭飯，經常一睡就是好幾天，氣色好了，總算能有幾分成熟女人的味道。”另一名女傭興奮道。

再次凝視鏡中的自己，菲奧娜有些恍惚。

我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輕松過了？

以及——

原來細心打扮自己是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她高興地在鏡子前轉圈圈，時而提起裙擺在原地跳動，時而把玩女傭們精心挑選的裝飾。

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鏡子中有一位少女。

她的面容與菲奧娜一般無二，但眼神黯淡無光，臉部蠟黃，骨瘦如柴，看不到活人該有的面貌。

忽然，她抬起頭，雙眸中閃爍著光芒，倒影出菲奧娜如今的模樣。

那慘白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

她揮揮手，化作光塵徹底消散。

“菲奧娜女士……菲奧娜女士？你怎么了？”女傭在身邊呼喚了好一會兒，菲奧娜才回過神來。

再次看到鏡中的模樣，菲奧娜有些恍惚：“沒什么，就是覺得，原來已經過了這么久了。”

站在這里的她是雪域沙城副城主，討伐魔族的有功之臣，一句話就能調動整座城市，再也不是之前那個拼命生活的柔弱小女孩兒。

太陽西沉，夕陽從窗外照射進來，預示著夜晚即將到來。

“準備好了嗎，菲奧娜？”換上一身華貴長袍的澤恩突然出現在身后，嚇了菲奧娜一跳。

“什么？”她慌張地問。

“圣魂慶典啊，你的魔鏡上沒有記錄嗎？”

“當……當然有。”

被他當面揶揄，激起了菲奧娜的勝負欲。她拿出一面光潔的鏡子，手指飛速劃動，明媚的臉色逐漸暗淡下來。

“怎么沒有？”

“哼，看樣子你還有很多要學的呢。”

澤恩拉住菲奧娜纖細的手臂，帶她走出房間。

夜幕降臨，本該安靜下來的城鎮卻燈火通明，人們成群結隊走上大街，小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好不熱鬧。

“享受慶典，也是生活重要的一部分，回去記得加上。”澤恩帶著菲奧娜穿過人群，走進熱鬧的集市。

圣魂慶典，是雪域沙城的地方性節日，據說這座城市在建立之初有一位非常優秀的領主，她體恤民眾，溫和善良，深得愛戴。

死后，這位領主的意志，會化作生魂靈，繼續守護這座城鎮。

在她逝去的這一天，城鎮居民會舉辦熱鬧的慶典，好讓初代領主放心。

當然，對大部分人來說，祭典都是用來放松的。

巧合的是，這位初代領主還有位愛而不得的戀人，為她設立的節日慶典，多少會彌漫著戀愛的酸臭味。

只可惜澤恩不懂這些，他純粹只是想帶菲奧娜出來游玩，好好享受節日的氛圍。

就是不知怎么的，菲奧娜突然像換了個人一樣，興奮地拉著澤恩到處跑。

“這邊，好香啊！”

本來對餐館菜品完全下不去口的她，左手烤羊腿，右手鹵豬蹄，吃得滿嘴都是油。

“慢點，跟幾天沒吃過飯一樣。”

“我這幾天一直睡著呢，當然要補充點體力！”

澤恩掏出手帕幫她擦去嘴邊的油漬，本來想著提醒她注意形象，但轉念一想見過菲奧娜真容的好像沒幾個，也就不管那么多。

“好飽。”走出餐館，菲奧娜摸著吃得滾圓的肚皮，一臉滿足。

“哇，澤恩，你快來看！這些東西好漂亮！”

沒走兩步，她又看上了街邊的小飾品，不過因為以前從來不關注這些，所以品味比較獨特。

“拿這個吧。”澤恩把她粗制濫造的愛心手環丟掉，轉而換上高雅簡約的水晶吊墜。

“這個確實很好看，但……地攤上為什么會有高級珠寶？”

“或許只是做工比較精美的仿制品。”

其實是在她忙著挑選哪朵大花更好看時，澤恩悄悄從隨行包裹里拿出來的。

“哇塞，澤恩你看，這個化妝品的顏色好鮮亮！”

一會兒沒注意，菲奧娜又拿起從脂粉店買來的口紅，給自己輕薄的嘴唇涂個大紅唇。

“真想裝作不認識她。”澤恩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菲奧娜又對櫥窗里的裙子起了興趣，嚷嚷著要試穿。

“然后你就都買下來了？”

“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以為要買了才能試。”

畫成大花臉、穿著老阿姨款式裙裝的菲奧娜默默低下頭，被澤恩訓斥。

“算了，你肯為自己花錢是好事，反正現在也不缺。”

對什么都充滿好奇的樣子，像個活潑且笨拙的小女孩兒，很符合澤恩對她一開始的印象。

這樣鮮活自由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美麗迷人。

菲奧娜滿大街地跑，好不容易停下來，又想起澤恩一直陪她逛街，卻沒做自己感興趣的事。

“澤恩，你就沒有感興趣的東西嗎？”

他嘴角微勾：“陪我心愛的妹妹參加祭典，比什么都有意思。”

“那我們去看燈會！”菲奧娜興沖沖拉著他往集市外走。

就在這時，二人同時感覺到了，腳邊冰冷刺骨的液體。

剛從海底迷宮歸來的他們，不會不知道這是什么。

海水沖刷地面，掀起陣陣波瀾。

漆黑深邃的夜里，海妖正在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