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老杰米很開心。

自從背井離鄉逃離布萊蒙城以來，他和兒子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了。

星墜城果然和那些流民們說得一樣，不管是誰，到了這里就有飯吃有衣穿，甚至還有房子住。

這也讓他對路易的善良感恩戴德。

以老杰米的鍛造技藝，這些年的生活過得很滋潤，至少比起一般的平民來說，已經算得上是非常優渥，不至于落魄到連飯都吃不起。

但當時走得太急，活了大半輩子從沒遇到過如此危險的情況，老實巴交的老杰米只顧得上帶著兒子。

如果不是跟著流民來到星墜城，恐怕他們父子倆早已凍餓死在路上。

面對這位貴族老爺的質問，老杰米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起來，全身如篩糠一般顫抖，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最重要的是，路易身上無時無刻散發出的凌厲氣勢，讓老杰米完全無法在他面前說謊。

“我有罪，大人！”

老杰米再度撲通一聲跪下，額頭緊緊貼著地面，大聲坦白了一切：

“其實我的名字不叫杰米，而是哈摩爾。”

“我是布萊蒙城鐵匠鋪里索師傅的助手，只是出于一些原因不得不逃離布萊蒙城，到星墜城來也只是想要生存下去，并不是有意想要隱瞞！”

“如果您要怪罪的話，我愿意接受一切懲罰，只是希望您能夠放過我的兒子，他還小，什么都不懂！”

見他的神態真切不似作假，并且在強烈的氣勢壓迫下，這家伙也不可能在自己面前說謊。

與奧恩對視一眼，路易敏銳地察覺到，也許是布萊蒙城出了什么變故。

果斷散去了身上氣勢，再度伸手將其攙扶起來。

“噢，親愛的朋友。”

溫柔地為老杰米撣去身上的塵土，路易笑瞇瞇地開口道：

“到底是什么讓你對我如此畏懼，甚至都不肯抬頭看我一眼，叫我一聲路易大人呢？”

說著，還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嗎，也許我能夠幫到你也說不定吶。”

老杰米淚眼婆娑地望向路易，見他臉上掛著無比和煦的笑容，如同傳說中的圣母在世一般。

這個星墜城的伯爵大人，好像與布萊蒙城的那些貴族老爺們不太一樣！

路易大人，果然跟別人說的一樣嗎，是個大好人！

老杰米感激涕零地用手捂著臉，眼淚不住從指縫中流淌。

在幾人的注視下，老杰米總算哽咽地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布萊蒙城作為離星墜城最近的城堡，也是盛產鐵礦，武器制造業十分發達。

鍛造技藝雖然比不上奧恩，但在整個多恩境內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從星墜城海港出口的武器裝備之中，除了星墜城自己生產的之外，其中絕大部分是來自布萊蒙城。

作為布萊蒙城最大鐵匠鋪師傅的助手，老杰米天賦不錯，鍛造技藝甚至比里索還要高明，許多生產任務，幾乎都要經他的手，老杰米的收入也一天比一天多。

原本以為日子就這么過去了，但沒想到就在一個月之前，鐵匠鋪的擁有者里索師傅突然找到老杰米，并且要求他在每一批的成品之中，摻雜三成左右的殘次品。

而且還特意叮囑，這些殘次品一定要打造成一碰就碎的那種。

老實了一輩子的老杰米，早已將一生心血都奉獻給了鍛造，自然不會答應對方這個無禮要求。

被拒絕的里索明面上沒說什么，但卻是暗地里懷恨在心。

一日，趁著老杰米在鐵匠鋪中趕工徹夜未歸，這家伙竟然偷偷摸到老杰米家中，奸殺了他的妻子！

等老杰米忙活完回到家里，只看到妻子冰冷的尸體！

如果不是妻子警覺，事先將年幼的兒子藏在地窖之中，恐怕小杰米也難逃毒手！

老杰米悲痛欲絕，拖著妻子的尸體就去找布萊蒙城的領主勞拉夫人評理。

但卻沒想到竟然連勞拉夫人的面都沒見著，而且還不由分說被侍衛們給毒打了一頓，扒了衣服仿佛扔一條野狗一樣扔出了城堡。

被揍得暈暈乎乎的老杰米恍惚間，只依稀記得聽見里索熟悉的聲音說著：

“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雜種！”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老杰米心知對方和貴族是一伙的，走投無路復仇也沒有希望，只能忍著屈辱和疼痛帶上兒子加入了流民的隊伍，一路跋涉來到星墜城謀求生路。

......

“有點古怪啊...”

看著痛哭流涕的老杰米展示著身上的傷痕，路易已經對他的話信了大半。

只是某些細節讓他著實有些想不明白。

雖然是走私，但所有在星墜城出口的貨物，都要隱晦地刻上自己家族的標志，這是路易定下的規矩。

就是為了以防到時候貨物出了問題，找不到來源。

這些年布萊蒙家族跟在路易后邊也算是賺了不少錢，就算再想謀求更大的利益，也沒必要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以次充好。

這不是砸自己的飯碗嗎？

而且還必須讓武器裝備一磕就碎，哪有這么奇葩的要求！

有陰謀！

“別哭了，老杰米。”

路易拍打著老杰米的后背安慰道，向尤里投去一個眼神，對方立即心領神會地遞上一塊手絹。

許是對貴族的權威已經產生了畏懼，這個傷心的漢子立即停止哭泣。

只是看向潔白手絹，又看了看自己黑漆漆的雙手，一時顯得有些局促。

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路易十分自然地接過手絹，細心將其臉上的淚水連帶著鐵污擦去。

“你打造武器裝備的時候，有沒有在裝備上刻下布萊蒙城的印記？”

路易開口問道。

“我并沒有參與印記的鐫刻，路易大人。”

感動地望向路易，老杰米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印記鐫刻這項步驟，一直都是由里索親自完成的，任何人都不能代替。”

“原來是這樣...”

路易瞇著眼，轉身看向尤里：

“布萊蒙城最近一批貨物是什么時候到的？”

“前天，少爺。”

“帶上人去查一查，如果發現有什么異常的地方，連人帶貨一起給我扣下！”

得到命令的尤里鄭重點點頭，離開了奧恩鐵匠鋪。

“不用擔心，去干活吧。”

微笑著對有些戰戰兢兢的老杰米開口道：

“來了星墜城，你們父子兩就已經是星墜城的人了！”

“老杰米也好，哈摩爾也罷，不管叫什么名字，只要在星墜城，就沒人敢動你們！”

“哪怕是道朗親王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