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儒一把鼻涕一把淚，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額頭都磕破了也不自知。

稱呼季云與左丘冊的時候，甚至一同用上“大人”二字。

悲戚的語氣中更是帶著幾分乞求。

他連忙對著兩人說道：“小生真不是妖怪啊！這病……也確實不是從小就有的。小生我……我實際上是被妖怪給纏上了。”

“那妖怪，已經折磨了小生足足有數年之久。期間，我也找過道士、僧人，但他們對這怪病，也是無能為力。”

“于是……”

“于是我便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進京趕考之上，希望朝廷的皇氣能將纏上我的妖怪給驅散。”

說到此處，他小心翼翼的抬頭。

見到斬妖司左丘冊手中的長刀稍微往下放了放后，李知儒這才松了半口氣，連忙說道：“道長大人！官差大人！纏上我的那妖怪，其實是一條修煉百年的蛇妖！”

“最開始，蛇妖它只是害得我身上奇癢無比。可不曾想到了今日，它竟然讓我身上長出了蛇鱗……這這這……”

“這，這是何其折磨呀！！！”

左丘冊緊鎖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他伸手捏住刀尖上那一塊帶血鱗片，仔細端詳了一番，發現這玩意兒長得確實像一片蛇鱗。

“那這帶有妖魔氣息的藥，你又如何解釋？”

他瞥了眼跪在地上滿面失態的書生。

李知儒解釋道：“是一位高僧所說的解癢之法，但僅能解癢，此藥并不能徹底根治怪病。”

“慢著！”左丘冊忽然打斷了他，像是有什么別的發現，說道：“書生，你站起來說話。”

“是是是！”

當李知儒慌忙站起來后，只見這位來自斬妖司的修道者，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符箓。

他將符箓置于右手掌心，并重重一掌拍在了書生的胸膛，直接把對方給砸飛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李知儒慘叫著往后倒飛直至撞在一棵樹上。

胸膛的劇痛讓他驚恐萬分。

“官差大人您……”

話音未落，一股極為森冷的寒意便籠罩了他的身軀，只見有森森白氣從他的皮膚溢出，耳邊更是傳來詭異的“吐信”聲。

此刻像是有一條條游蛇在他的身軀不斷的纏繞，他的皮膚更是能感受到有游蛇盤繞的觸感。

那冰冰涼涼的感覺讓他渾身雞皮疙瘩起來了。

李知儒被嚇呆了，一時間都忘記胸膛的疼痛。

“大膽妖孽！”左丘冊一聲如雷暴喝。

他抓起傍在一旁的長柄武器，并掀開蒙住武器的一塊黑布，張目喝聲怒道：“竟敢附身于進京趕考的書生身上欲加害于他，這與挑釁大虞王朝皇威無異！妖孽，還不速速現身！”

這一刻……

旁邊的季云終于看清了這是一件什么武器。

其形狀如錘，由三根黝黑粗壯鐵管子組成，那黑黝黝的鐵管洞口內仿佛蘊涵有大恐怖，隱約可見鐵管體表可有赤血色的符箓銘文。

這是……

三眼銃？

“嘶嘶嘶——”

“嘶嘶嘶——”

游蛇吐信的聲音不僅僅只有李知儒能聽見。

如今，連季云也能隱約聽到了。

季云雙眸一瞇，他清楚見到……李知儒身上溢出的森森白氣緩緩化作肉眼可見的蟒蛇形狀。

白蟒纏繞住了對方的身體，束縛住了對方的三魂七魄，將其魂魄被纏勒得痛苦不堪。

“斬妖司！”蛇妖開口了，聽著像一條雌蛇：“這是我與這書生的私人恩怨！莫要插手！”

她的聲音令書生李知儒嚇得幾欲魂不守舍。

“哼！”左丘冊冷哼道：“既然你這妖孽已說出‘斬妖司’這三個字，莫非還不知道這三個字是什么意思嗎？奉天皇命，執律斬妖！乃我等一生貫徹的職責所在！”

“妖孽，納命來！”他竟以三眼銃為長柄戰錘來用，劈頭蓋臉向李知儒砸了過去。

銃身上更是有真元之力滾滾流轉。

然而……

突如其來的一只手，穩穩地抓住了三眼銃，讓左丘冊雙臂猛地一震，遲疑驚愕的目光，不禁看向突然插手的季云。

“這位道長，你……”

同時，左丘冊心中也頗為震驚，自己這舉銃一砸，少說也用了六、七成的力道。

但，面前這位年輕的道長，竟單手攔住了。

對方究竟是練了一身何等其力氣？

這體魄好生夸張！

“它沒有惡念，而且此妖的形態……并非肉身，這是執念怨氣所化作的冤魂。”季云搖搖頭，他看著白蟒蛇妖，并沒有從對方頭頂看到任何‘紅名’出現。

只聽他繼續道：“反倒是這書生，在見到蛇妖從自己身上冒出來后，他眼底里的恨意，竟多過了畏懼。”

別人口中說的話，只信一半，不信另一半。

這是季云自從被老登陰了之后得到的教訓。

也就是說……

從一開始，書生李知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的經歷，對季云來說，他只信了一點點。

人在哭訴自己的苦難時，總會將一切黑鍋，甩在別人的身上，把自己渲染成無辜人。

或許，有的人真的很無辜。

但……

面前的李知儒顯然不是！

“道長，你……你在說什么呀？快救我啊！”李知儒驚恐看著身上的蛇妖冤魂，他試圖伸手抓開，卻撲了個空。

肉體凡胎根本碰不到對方。

正如季云所說，這所謂的蛇妖就是怨氣所化，蛇妖并沒有實體，只是類似冤魂的存在。

李知儒慌忙道：“快幫我把這蛇妖給殺滅啊！它……它要害我性命啊，它要吃掉我了啊！”

季云無視了書生，對白蟒蛇妖的冤魂問道：“這書簍里頭的熏肉，是你生前的軀體吧？”

白蟒蛇妖聽懂了，那三角形蛇頭頷了頷首。

一雙豎瞳中竟寫滿無窮無盡的冤屈與怨念。

“多年之前……”白蟒蛇妖再一次口吐人言。

“道長！官差大人！莫聽妖怪……”

“住口！”左丘冊也意識到有點不太對勁了，那橫眉豎眼的氣勢，嚇得書生張不開嘴了。

只聽白蟒蛇妖繼續道：“多年之前……我初啟靈智，化形為人，當時心性尚且與人類幼童無異，對山林外邊世界充滿好奇。”

“于是……便獨自脫離族群，以人類的形態，化作女子，混入人類的縣城之中。在此期間，偶遇一個叫李知儒的讀書人。”

“我也不知是不是被蒙了心，眼里只有他一人，甚至還想著人類的情情愛愛。”

“我故意與他偶遇、與他交談、與他交友。”

“最終，他終于是對我動心了。”

白蛇妖蟒一邊低語，一邊化作為女子模樣，那窈窕之姿也怪不得李知儒這書生會動心。

看來……

書生是相信了老二的判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