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在《獨斷》之中，曾對納妾的制度有明確規定。

天子取十二女，象征十二月。

其中三夫人九嬪。

諸侯則是九女，象征九州，一妻八妾。

卿大夫一妻二妾。

士一妻一妾，庶人不可納妾。

曹嵩當年以亭侯爵位，可納八妾，加上一些無名分的女子伺候，盡皆遣散。

現在納甘氏之女，則為其一，如果不想惹人非議，落人口實，現在就暫且遵“士”一級，先納一位便是。

當然了，亂世誰也管不了他，如果無視士人名流口誅筆伐，隨便搶多少。

甘梅也想拒絕，因為她能夠想到自己未來的命運。

家族為了前途，將她送給了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已經讓她傷透了心。

故此送過來之后，雖說有小規模的筵席，宴請的都是縣內達官顯貴，人人都來道賀，可她一點不覺得喜意。

當天夜里，甘梅心懷忐忑、惴惴不安的等候著，一直到深夜，曹嵩才來。

到來后卻沒有碰她，而是告訴了她一些規矩。

“曹氏家族，有內戒令。”

“不可驕奢淫逸、不可鋪張浪費……”

“凡用度以盡材為準，勤學勤勞，約束族人子弟。”

“爾為庭院宅邸之主母，應當以身作則，不可逾矩。”

曹嵩的聲音很慈和，為她將曹氏傳家的家訓通背出來。

甘梅聽老太爺的聲音中氣十足，略帶雄渾的氣息，有威儀。

一時忍不住好奇，抬頭來看了一眼，卻心中驚訝。

曹嵩頭發半白，面容皺紋深刻卻不似老態龍鐘，頗有氣度。

頭發雖微微散落，雙眸卻有神韻，鼻子高挺，眉毛微淡，目光銳利，一眼就能將人震住。

今日的紅袍頗為松散，腰間系了一條黑色的布帶，松垮之中帶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氣質。

曹嵩說話偏慢，語氣沉穩，有一種奇妙的律動，擲地有聲。

“你可，聽明白了？”

曹嵩見她失神，又關切的追問道。

“老爺放心，妾身定當遵從……”甘梅不敢有違，低頭回應，因為害怕而咬了咬下唇。

這讓她白玉般的鵝蛋臉顯得更加動人。

曹嵩多看了幾眼，覺得此女氣質的確不凡，看似清麗脫俗，一顰一笑又惹人憐愛。

但也只是看了幾眼，便笑道：“你不必擔心，我只是一把老骨頭了。”

“即便有一天我老死，也會安排好你的去處，在這幾年歲月之中，你只需照顧好我的起居。”

“妾身，謹遵老爺之命。”

甘梅暗暗松了口氣，看來老爺子也明白，不可強力而為之。

曹嵩說完之后，又多看了幾眼，退出了房屋之中，背著手和典韋去住了另外一個院子，同時可以處理一些政事。

甘梅則是有婢女伺候，在患得患失很久之后，疲憊的睡去。

直到深夜，曹嵩也進來睡下，才將她驚醒。

第二日，甘梅早起為曹嵩打水洗臉、擦拭身子，又更衣束冠，收拾得很是利落。

但不知是否是錯覺。

她感覺老爺好像皺紋少了一些，于是盯著看了幾眼。

曹嵩一只手插腰，嘴角揚起，好奇的問道：“怎么？覺得我氣色不錯？”

“是。”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什么好奇怪，”他走到了衣架子前，拿起黑色的布帶束腰，同時說道：“你在家中安好，有了這一層關系，甘氏可以興沛國農桑布業了。”

甘梅：“……”

若只是這般聯姻，倒的確是我一族的榮幸，能夠在這種危機之時，乘上曹氏的車駕。

這位老太爺，氣質超凡，雖說看似行走慵懶，但一舉一動又隱隱有舉重若輕之感，真是貴氣不凡。

她心想。

……

沛縣衙署。

毛玠來稟報了徐州所送的消息，“老太爺，下邳使者送來了陶謙的回信，徐州將以百匹良駒、三千匹布、無數玉器為賠償，抵曹氏家資的損失。”

“再是，他已經上表長安天子，奏請您的功績，想為您恢復當年費亭侯的爵位。”

“另外……”

除卻這些，毛玠還說了很多關乎徐州境內文武黨派的反應。

到現在，已經有孫氏、糜氏、陳氏送來了禮物。

連開陽的臧霸也遣人送來了一份不厚不薄的服飾之禮。

“嗯。”

曹嵩的回應不算干涉政事。

毛玠也明白，除非是沛國出現了利益相關的重大決議，否則曹老太爺不會來干涉。

他們尊重他，不只是因為他是曹操的父親，且為兗州立下過定乾坤的豐功偉績。

同樣也是他帶來的一百精騎，面貌強悍，武藝高強，還有一位強將統帥。

據說張遼在某一日被于禁宴請的時候，話趕話起了沖突，二人便在營中約戰。

但沒有多少人知曉，只知道第二日于禁就對張遼極為尊敬。

能有收服這種猛將的氣魄，又有訓出這種精騎的操訓之法，足見曹嵩的能力。

故此這種尊敬，有點類似于對曹操這位主公的敬畏，這是發自內心的。

毛玠來此都已不是存著稟報之心，而是來求學，很多事他想聽一聽曹老太爺的意見。

“孝先，”曹嵩輕微的前傾了些，“我到此聯姻了當地族人甘氏，又和徐州的陳氏、孫氏、糜氏結交，接下來你可知道該怎么做？”

毛玠深思了很久，面露難色的拱手道：“還請老太爺教我。”

他善于政事，但是卻不懂詭道計策。

諸葛亮在旁笑道：“孝先先生，你若是不知道怎么做，那就做好自己的本職，領屯民開墾耕地，而后多與糜、孫等徐州商賈通商就好。”

“就，這么簡單？”毛玠心想那你布什么大局？

他不善計策，而且感覺自己少了很多情報信息，所以沒能明白曹嵩這話里的意思。

只需要沛國境內政通人和，就可以讓徐州大亂嗎？

不需要再有別的什么布局嗎？

毛玠稍稍站直了身子，若是只需內治，倒是并無難處，沛國的這攤子他現在已經算是摸透了，而且舉任的官吏完全可以依照甘氏的消息去尋找。

既可以穩固當下，舉任本地賢才，又可以提拔甘氏，一舉數得。

這才一日，甘家就已經安置了三千多民婦，毛玠不由感慨本地大族的底蘊。

一個大族宛若一個鼎，可以承裝太多人的溫飽了。

諸葛亮微微一笑，替曹嵩回答道：“就這么簡單，孝先先生可以拭目以待。”

說完，他拱手一禮。

讓毛玠點了點頭，對這后生的自信不禁刮目相看：“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他十分好奇，所以決定勤勉勤政，加快農耕開墾、水利興修之路，看看內政可以對大局有多少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