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見小花嗎？”

突然的，少年冷靜的聲音響起。

眉心的紅點如血般奪目，只一個名字，即便是顫抖，白樂天的目光也追隨而來。

見人還能聽到自己說話，少年心底松了口氣。

繼續道：“那日，在你被帶離之后，我們有去過白縣主府內。”

血染青瓷，沖洗不散，白府混亂了半日才生生安靜了下來。

他們潛入進去偷聽了半響，才搞清楚了來龍去脈。

應著師父的一句話：當真是造孽！

可要說也是怪他們，若非迷路導致路途耽擱，也不會遲了這么久，惹人被帶走，釀成如此大錯。

“這是……命。”

李逍遙感慨，輕輕搖頭。

蠻荒圣體，此等體制若是被正道仙人大道徒聽，那可是人人為之爭搶的存在。

卻也不該是落得如此下場，身體殘缺，傷勢慘重，母死父不疼。

但，卻叫他一小道人，掐訣算命，注定要成為他李逍遙的徒弟。

“你若是還想見她，就乖乖的吃了這藥，養好了身體。”

“她身具靈根，與你那位……白府二小姐，一同被帶去了仙山。”

修真之人皆知，大道的終點便是仙山，若想成就萬人之上，修得真仙，必定要前往仙山。

也是好運，白樂天用自己，換了小花的存活。

也因那道人所給的玉簽，引來了仙人指路，被一并帶走。

命保住了，之后定然也會越來越好。

可……白樂天呢。

少年眼底劃過不忍，方才簡單觸碰，她的腿，怕是恢復不了了。

“小花，仙山？”

白樂天疼的一身冷汗，身體的痙攣還在持續，雙眼卻執著的望著少年。

別的她都不在乎，但她只想再看看小花。

“我找小花，看看，救我，我吃藥，聽話。”

沒事的，沒事的。

只要能再見到小花，再吃一次也沒關系的。

順著力道，白樂天掙扎著夠上地上的丹藥，直接塞進了嘴里。

“等等！”少年訝然，上面還沾著血漬泥土。

然而丹藥下嘴，原本平靜下來的白樂天突然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少年伸出的手上頓時接了半捧，向來平靜充滿憐憫的臉上多了絲崩潰。

“師，師父?”

“哎呀哎呀，這下完蛋啦。”

李逍遙趕忙收起吊兒郎當的姿勢往前，擋住了零一攻勢，一把就將人搶了過來。

像是飄零的蝴蝶被折斷了羽翼，無力的垂著手徹底昏了過去。

李逍遙嘶了口氣。

“虛不受補，虛不受補啊。”

——

“天天，今日又去跟人打架啦？”

虛弱的女聲溫柔，言語中是調笑沒有半點火氣。

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斜斜的依靠在床頭，向著稚嫩的孩童伸出了手。

那雙手蒼白纖瘦，指節分明的地方仿佛能看清血管的流動。

下一刻，一只胖乎乎的手抓了上來。

溫熱的體溫烘烤著如同冰窟的指。

“嘻嘻嘻，沒打沒打~”

扎著一頭麻花辮的小童討好的用自己軟乎乎的臉頰蹭了蹭，軟軟的一坨，仰頭瞧著人時心都跟著化了。

女人輕咳了兩聲，佯裝生氣的挑眉：“是嗎？我怎么聽小花跟我說，人都找上門來啦？不是你，那是哪個小壞蛋干的啊？”

“沒有沒有，小花亂說。”

“才不是！小姐今天又揍了村東頭村長表舅家孫女婿那家的大胖小子！方才還在咱們院門哭呢，是劉媽拿著一筐子雞蛋才給打發走了的！”

扎著兩個丸子頭的女童站在一旁，氣呼呼的望著跟女人撒歡的小童。

要不是礙于身份，估計都想揍她了。

“不是不是，是他壞，說壞話，不是我的錯。”

“這倒是真的，那胖小子也是個壞東西！就是可惜……”

這話女童是贊同的，但一想到劉媽給出去的一筐子雞蛋就心疼的不行。

那可是家里母雞幾個月才攢下來給夫人補身子用的，這下好了，全沒了。

女人不用問也知道是什么情況，抬手，沖著女童招招手，見她踟躕了幾步才微紅著臉頰湊了過來。

一手拉著一個，看著兩個孩子。

心中泛酸，卻又強忍著淚，語氣柔軟：“小花，我知道你也是好孩子。天天與你一般大，但你們差幾個月，若非是你不愿意，我也是想收養你做她姐姐的。”

“我不要。”小花別扭的別過臉，頭頂上的觸感讓她眷戀。

“是夫人救了我，我要照顧夫人跟小姐一輩子的。”

“謝謝小花，但是我這個身體呀，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若是有一天我沒了，你記得，去長嶺縣找白知理，白縣主，他是天天的父親，出于我的面子，至少也會養著她成人。屆時，你要是想離開，我留給天天的一半東西，有你一份，帶走就是。”

“旁人說什么都不重要，照顧好自己，還有天天。”

女人說話聲越來越小，放在她頭頂的手也緩緩滑落。

小樂天一臉茫然的看向一旁，小花臉上不知何時沾滿了淚水。

“好丑。”

“小姐你別說話！”小花氣急，隨即又緊張的抓著女人的手猛猛搖頭：“不會的，夫人長命百歲，小姐也會好好的，您一定會好好活著。村子里來了個仙人，晚點我就帶著小姐去求求，到時候夫人好了，小姐腦疾也好了，您還能瞧見小姐找一位好郎君呢！”

“是嘛？”女人被逗笑了。

“小花想的可真長遠，真是像極了天天的姐姐。那小花呢？要找個怎樣的郎君？”

“我，我不要！我要照顧夫人跟小姐一輩子的！”

……

“夫人，夫人去了。”

“小姐，怎么辦，都怪我，要不是我把錢給了那個騙子，夫人也不會因為沒有藥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為什么我就信了那人的話，我只是想讓夫人盡快好。”

孤零零的墳頭，沒有任何人祭拜。

兩個孩童，一跪一站在雜草被拔的干干凈凈的木碑前。

好吵。

白樂天眨了眨眼，她茫然的轉頭，看向一旁的小花。

“娘呢，在睡覺？為什么要埋起來？”

“小花，我餓了，我想吃饃饃。”

“我三個，你一個，娘兩個，讓劉媽潑一點六辣子，香香，娘喜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