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加快了跑步的速度，本應追在自己后面的拳形結界卻解除了形態，程望注意到了，愣了一下神。

只是這不到一秒的功夫，程望就被膨脹的球形結界追上，碾倒在地。

賈斯帕全力釋放，完全結界幾乎罩住了整個碼頭，外界馳援的帝國軍部隊也被擋住，他們嘗試用武器和石塊敲打著結界，但是無濟于事。

將程望整個人壓得動彈不得后，賈斯帕身體痙攣著，一步步向他靠近，低垂著腦袋，還不時怪笑，自言自語些聽不懂的文字。

走到程望身邊時，看著被結界壓迫，臉部肌肉都擠壓變形的程望，賈斯帕默不作聲地蹲下，隔著結界，用法杖尖端抵住了他的喉嚨。

“躲啊，你還有得逃嗎？”

被壓得張不開口的程望，嘴角抽動著，悶在嘴里的聲音也不很清晰。賈斯帕笑了，用手貼在耳旁問道：“想說什么？”

程望沒有理他，眼睛卻看向了水嗎嘍號的破口，這是二人之前在船艙時，程望被撞飛留下的。

順著程望的視線，賈斯帕也看向了那個破損的洞，困惑程望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還要盯著那個地方，是不甘心自己的計劃沒能實現嗎？

不好！恢復理智的賈斯帕很快意識到危險，但是來不及了，程望眨眼后直接瞬移到了破口的位置，因為視線問題，程望差點在破口邊緣沒站穩，調整了一下迅速跑進船艙。

實際上賈斯帕本來是穩操勝券的，但是被烏厄林的力量影響了理智，如果是攻擊形態的完全結界，程望所有的以太魔法技能都將失效。

只可惜，因為攻擊屢次不中，賈斯帕憤怒地轉換為了初始結界形態，這種情況下雖然可以極大地拓展攻擊范圍，但是也少了對程望的限制。

更不巧的是，一般的魔法結界都是透明或半透明的，這也意味著程望只要轉一下眼睛，就能看到那個可以進入船艙的缺口。

最后自然是閉眼和瞬移的一氣呵成了，本來程望是打算跑過去的，但是沒想到賈斯帕自亂陣腳，用一種自以為是的手段，加速了失敗。

程望被按壓在地，嘴角活動想要說出的內容，其實就是三個字：你輸了。

而結果也確實如此，盡管賈斯帕再度擴大結界范圍，甚至不惜掀翻水嗎嘍號，可還是晚了一步。他留在船艙里的魔法陣，已經被程望徹底破壞了。

隨著刻畫的魔法陣失效，原本封印大門的鎖孔中流出了更多魔法符文，將內部鎖得更加結實。

顯然是賈斯帕的法陣被破壞，封印法陣受到擾動，加強了看護程度。

同時，作為魔力源的烏厄斯左臂也就此轉移，去往了另一處封印加固的節點。

程望用手觸摸大門，他隱隱感知到，魔力源已經不在此處了。

取走魔力源的計劃，因為賈斯帕的背叛而失敗了，或者說，連原本準備的容器，可能都是假的，自己從信任了賈斯帕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失敗了。

程望很失落，他走出船艙，想要質問賈斯帕還知道什么，還有什么陰謀。

幾聲突兀的槍響，嚇得程望一激靈，當他走到賈斯帕的身邊時，對方已經再也不能開口了，胸口，頭部和腹部都子彈貫穿，鮮血汩汩流出，已然沒了生氣。

“好久不見，程望。”

是那個熟悉的聲音，沒有繼續檢查賈斯帕的尸體，程望冷著臉說道：“如果有可能，真不想在這里見到你，布萊恩。”

夜幕下，一身白色軍裝的布萊恩格外顯眼。程望看不清他的表情，聽起來依舊是平和的語氣。

魔法汽燈亮起，程望在刺眼的白光下，立時看清了站在布萊恩身后的士兵，整齊的一排，每個人都托舉著步槍，槍口對準了自己。

“別誤會，他們不是在瞄準你。”布萊恩微笑道。

雖說如此，舉起的槍口卻沒有放下，布萊恩也沒有阻止的意思，只是走到了程望的身邊，瞥了一眼地上賈斯帕的尸體。

“你又替我做了件好事，要是被自己手下的魔導師捅出簍子，我可沒法向國王陛下交代。”

布萊恩用腳尖踢了踢賈斯帕的尸體，無奈地搖搖頭，視線也再度落到程望身上。

程望面露不悅，冷酷地問道：“你應該知道，我來這里是為什么，感謝我是想諷刺我嗎？”

“我還沒有那么小心眼，自從我的眼線告訴我你到了弗斯通，我就大概猜到消息了，你在都城和維克多接觸頻繁，他走漏了什么消息，我倒是也不驚訝，畢竟他爺爺就不可靠。”

布萊恩一聲長嘆，摘下了手套，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展示給程望：“看著眼熟嗎？”

程望當然熟悉，那就是布萊恩曾交給自己的推薦信，只不過這個信封，理論上應該留在弗斯通帝國軍的函件存檔里。

“我是真沒想到，我的一封推薦信，還能在你手上玩出花樣。”布萊恩輕聲道，言語間帶著笑意，沒有一點責備的意思。

“我和認識的人關系都不錯。”布萊恩笑道，但很快臉色一變，雙眸寒光閃過，“那是因為和我關系不好的，故意擋我路的，都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布萊恩的話，比夜晚的海風更讓程望寒冷，那是一股鉆進耳朵，透入大腦的冷峻。

“那我們沒什么好說的了，想動手的話就試試看。”程望同樣冷酷地回應道。

士兵們子彈上膛，已經進入了射擊的預備狀態，程望同樣準備瞬移，手中的長劍開始擦出火星。

“程望，你真覺得你能阻止這場戰爭嗎？”布萊恩嚴肅地問道。

“不能，但至少可以不讓你們一邊倒地屠殺別人。”

“我們？屠殺別人？你真是這么理解帝國軍的所作所為？”

“否則呢，放棄都城的防護，將魔力源用作武器，你們還以禮物的名義呈給奧蘭治，你們早有預謀，我的所見所聞，全都在導向我的結論。”

聽完程望的話，布萊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表情復雜，又看了一眼程望，似乎想確認什么，最終只吐出一聲嘆息：

“時間差不多了，你就看看今晚的夜空吧，或許你會有不同的想法。”

時間？程望有些懵，但還是抬頭，漆黑的天穹，未見丁點星光，只是一個單純的無星之夜，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一個亮點在夜空中閃動了一下，接著是伴生的更多亮點，在短時間密集迅速地閃過，那些亮點的邊際逐漸清晰，光斑越來越大。

空氣撕裂的聲音傳來，那些閃爍過的，不是繁星，而是炮火。

布萊恩果斷地命令，隨軍的幾位魔導師立刻出列，他們快速地吟唱，水嗎嘍號的船頭白光沖天，程望認出來，是魔力源的位置。

完全結界就此展開，幾息間，如雨點般的炮彈就成批地砸在結界上，激起的波紋層層堆疊，揉成了褶皺。

“程望，戰爭是注定的。五十年前矛盾的烈火，從來沒有平息，它在地下燃燒著，現在要來吞噬地上的一切了。我們只是在延續那場戰爭，這不是一邊倒的屠殺，而是自相殘殺。”

布萊恩正視著程望，炮彈的火光融合在夜色中，照射出布萊恩臉上的陰晴不定。

明明夾雜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布萊恩的話，程望卻聽得無比清晰。

程望看向炮彈射出的方向，心中的悲涼無法言說，因為那是海對岸，是蘭琦基共和國的方向，一切都在被布萊恩言中。

這種似乎熟悉的，注定悲傷的輪回，程望似乎只能旁觀，卻無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