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
- 我本布衣!
- 雨吔
- 4298字
- 2024-09-21 05:25:24
“你說他拿了酒,便出了城?”
站在五樓的窗子前,看著整個廬陵城,成千上萬房屋盡在眼底,隨著身后手下的稟報,虞卿目光不由得望向城門方向。
“主人,可要派人出城打探?”
彩蝶站在虞卿身后,輕聲詢問道。
虞卿聞言搖搖頭。
“出城打探,必定會暴露行蹤!”
虞卿嘆口氣,望著遙遠的城池,腦海里浮現昔日那少年的模樣,雙眼之中有些疑惑。
在這大周王朝之中,虞卿見過無數達官貴人,也見過無數少年才俊,可像那少年如此年輕便讓她看不懂的人,那少年還是第一個。
…………………………
“停!”
廬陵城外,在沿河不遠的山川官道之中,符庸騎著戰馬,看到前方官道之中站著的少年,不由得與副將范勇對視一眼。
雖然沒有接觸,但若是他們二人沒有記錯,那少年便是廬陵城內,諸多查案人之一。
不過在他們二人的印象里,那少年似乎沒什么本事,不僅僅被其他查案之人排斥,就連很多衙吏,都在暗地里嘲笑那少年,似乎那少年是牛縣丞帶來查案的,故而皆言那牛縣丞瞎了眼。
此刻看到那少年在前面,似乎等著他們二人,這場景不由得讓二人好奇起來。
“丑夫,拜見符將軍!范將軍!”
丑夫看到符庸與范勇騎馬上前,抬起手,對著二人拱手打禮道。
“為何在此攔路?”
符庸看著打禮的丑夫,沒有回禮的意思。
畢竟在符庸、范勇二人眼里,他們年輕時,玩刀殺人的時候,面前這丑夫都還沒有出生,雖然不知道丑夫年紀多大,但看丑夫的模樣,似乎比他們兒子,還要小上不少。
“聽聞兩位將軍要回帝都,丑夫備以薄酒,想與兩位將軍喝一杯!”
丑夫禮畢后,聽著符庸的詢問,便抬手對著一旁的涼亭,此刻,兩壇酒,便放在一張簡陋的木桌上。
“這是緣閣最貴的酒,丑夫用的是裴府六公子,裴世喜所贈之財!”
一句話,不僅僅告訴符庸、范勇是什么酒,也把買酒所用的錢財來歷,清楚的說出來。
“裴府?”
聽到丑夫的話,符庸與范勇對視一眼,身披衣甲的兩人,此刻有些懷疑,不過看著丑夫的模樣,符庸還是翻身下馬,將戰馬交給手下后,便率先朝著涼亭走去。
符庸如此,范勇自然也不例外。
“當真是緣閣的酒!香!”
從木桌上拿起一壇酒,符庸打開后,便聞上一口,中年的滄桑面容上,瞬間便露出笑容。
“早就聽聞緣閣有一上等佳釀,可惜此前,一直沒機會喝上!”
符庸看著酒壇說道。
這句話并非作假,別看符庸是禁衛軍的將領之一,但所得的俸祿,除去給家中生活開支,剩下的也都與好友、部將吃吃喝喝。
這按金子算的好酒,他還真沒喝過。
“你小子特地拿著兩壇美酒過來給我們二人喝?”
符庸沒有著急喝酒,而是放下酒壇,抬頭看向丑夫,似笑非笑的問道。
這買酒的錢,是不是用裴府六公子給的錢,他符庸不知道,但他符庸能篤定,這買酒之事,與裴府六少爺并無關系。
裴老就在帝都,裴家其他公子、夫人,也都在帝都,要送酒,還輪不到眼前這少年。
禁衛軍副將范勇此刻也來到木桌旁坐下,取下佩劍放在木桌上,似乎在等著喝酒。
“裴都尉在上地邊疆,得知二位將軍要返回帝都復命,丑夫想到衣內有裴府之財,便自作主張,替裴都尉買來這兩壇美酒,敬兩位將軍!”
丑夫站在木桌旁,在符庸的注視下,輕聲解釋著買酒的原由。
話音落下。
符庸看向丑夫的眼神一變,就連坐下來的范勇,也整個人一怔。
“有意思!”
符庸看向涼亭外,隨后,那年近中年的臉頰上,終于露出笑容。
范勇也不由得看向丑夫,上下打量一眼,記憶中,上一次丑夫被他注意到,還是那晚上發生命案,看到其他學子與那些衙吏的指指點點,他這才注意到,街道旁的店鋪下,那個看起來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獨自坐在一旁的人影。
那個險些喪命,幸好被黎家之女救下的丑夫。
“什么時候知道的?就不怕我們現在把你殺了,丟去那草叢里?”
符庸回頭看向丑夫,直到這時候,他才坐下來,拿起瓷碗,給自己倒,隨后把酒壇交給范勇。
“那晚上,那群蒙面人的首領,聽到裴府之時,有一瞬間猶豫,這讓丑夫注意到,并且有些起疑!”
丑夫在符庸的目光中,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說出來。
符庸與范勇見狀,都沒開口,耐心的聽著,他們二人都清楚,單憑這個,丑夫不會懷疑到他們頭上。
“真正讓丑夫隱約察覺到真相的,還是那兩名被黎月娥砍傷倒地的蒙面人,明明那群蒙面人并沒有武藝在身,卻能在負傷后,毫不猶豫的拔劍自刎,其心之忠,除了死士,丑夫想不到還有何人,直到……”
丑夫說到這里,語氣有些低沉,似乎連他都不想再提起。
“直到丑夫看到那些人的面孔,看到那些人的手上,隱約有與丑夫一樣的老繭!那時候,丑夫方才想起,在北方,居住在邊疆的百姓,生性之烈,悍不懼死!所以丑夫便猜測到,那些人,都是……”
丑夫沒有說完,可看著喝下一碗酒的符庸,沉默不言的放下瓷碗,一旁的范勇更是喝完酒后,紅了雙眼,剩下的話,已經不需要再說。
此前一切猜想,終于得到印證,可這結果,卻也讓丑夫心中微微顫抖。
怕是黎月娥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晚上,她持劍所殺的蒙面人,都是北方的邊民。
“可這也不是你懷疑我們的理由!”
符庸拿起酒,倒上后,說完便拿起瓷碗,仰頭大口大口飲下。
“的確不足以懷疑,但事后丑夫發現,胡縣令依舊沒有懷疑禁衛軍,并非丑夫小人之心,而是丑夫受魯官吏之邀前去酒樓,此事最先得知的便是禁衛軍,雖說后面牛縣丞也碰見丑夫,然丑夫被刺殺,黎月娥的出現,牛縣丞的可能,便微乎其微,于公于私,為保護查案之人的安危,胡縣令沒道理不懷疑禁衛軍!這時候丑夫回想,從軍餉丟失,再到那晚之后胡縣令的表現,假設若是軍餉丟失,胡縣令也參與其中,便一切豁然開朗!”
丑夫說完,看向喝完酒的符庸,回答附庸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丑夫的確害怕死,可想到此前,被符將軍與范將軍麾下禁衛軍保護的舍樓,所有查案之人安然無恙,丑夫這便壯著膽子,買酒過來,送兩位將軍一程!”
丑夫看著木桌旁的符庸與范勇,坦白道。
這一趟丑夫還真的是壯著膽子過來,畢竟丑夫也沒把握,這兩人會不會動殺人滅口之心,之所以最后還是選擇帶酒過來,是不想到錯過這一次,尋找真相的機會,不想這輩子,都會遺憾終生。
在丑夫心里,若一切都是他推測錯誤,那么符庸與范勇,便不會殺他。
反之,若猜測都是真的,那么丑夫不明白,為何身為禁衛軍將領的符庸,以及副將范勇,明知是死,還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死,便足以讓人害怕,更別說,親自選擇赴死,并且在自由之時,日復一日的在等待自己的死期將近。
那種等待中滋生的恐懼,怕比死亡更令人膽怯。
而偏偏,符庸與范勇,都做出這般選擇。
涼亭下。
聽完丑夫對話,符庸與范勇對視一眼,二人相視一笑,似乎是震驚。
“在此之前,參與這件事情的人,誰都沒有想,整件事會被人看穿!”
符庸看向丑夫,用手里的酒壇把疊起來的瓷碗,推到丑夫面前。
“別說帝都與邊疆,就是廬陵城內,估計所有人都想不到,識破整個謀劃的人,居然是一個被縣丞機緣巧合下帶到廬陵的小吏!”
符庸笑道,雙眼看向丑夫,已經有些驚嘆,有些感慨。
“那牛縣丞,沒有看錯人!”
符庸發自真心的對著丑夫說道。
想到在廬陵城內,聽到那些衙吏以及舍樓那些人,對眼前這少年的嘲諷、不屑,以及一句句言其縣丞失眼之語。
眼下,望著面前這個貌不驚人,年紀輕輕的蠟黃少年,符庸終于明白,何謂人不可貌相。
“既然你在廬陵城內,沒有告知縣丞,也沒有說出去,而是買酒獨自來到這里,那我符庸,今日在此,便懇請你繼續隱瞞下去!”
符庸拿著酒壇,親手給丑夫倒上一杯酒,隨后拿起碗,示意丑夫一起共飲。
在符庸眼中,男人之間,這酒喝下去,便算是丑夫答應下來。
不管是丑夫知道說出去的下場,還是猜到他們的目的。
“好小子,能忍,我喜歡!”
范勇這時候也拿起盛滿酒的瓷碗,一手拍了拍丑夫的肩膀,爽朗的笑容中,對于丑夫的隱瞞,欣賞之情,溢于言表。
木桌旁。
丑夫聽得出符庸是不準備滅口,心中更多的不是慶幸,而是不解的看向眼前這兩名將領。
丑夫不懂,瞞下去,便意味著符庸與范勇,便要繼續返回帝都赴死。
為何他們二人如此固執的赴死?丑夫不明白,可看著面前瓷碗里的酒,丑夫知道,既然來了,就必須喝!
隨著喝下碗中的美酒,感受著緣閣絕佳之酒獨特的酒香,這一刻丑夫內心中,卻盡是苦澀,不是因為城內其他人的閑言碎語,也不是因為牛縣丞的誤會,而是源之于面前的兩人。
這種明明知道真相,卻不能阻攔!
“爽快!”
符庸閉上眼睛,細細品味口舌間的酒香,感受著美酒入喉的痛快。
睜開眼睛,望著少年那沉默的模樣,似乎知道少年不好受,符庸不由得笑起來,再次給自己倒上一杯酒,隨后給老伙計范勇一個眼神。
范勇心領神會,把其余丑夫帶來的瓷碗,分別放好。
“聽說你要去上地!”
符庸看著放著的瓷碗,拿起酒壇,沒有理會丑夫抬頭看過來的目光,依次給瓷碗倒上酒。
“若是日后大周與古奴開戰,等大周得勝后,奪回古樓城,你有機會,便替我去古樓城一趟,在古城的城頭上,替我敬三杯酒!告訴我那些兄弟,我要留在帝都,先不回去了!”
符庸說到這里,滄桑的臉頰上,突然有些抑制不住的傷感,雙眼瞬間泛紅起來,甚至手中的酒壇,都微微顫抖。
范勇也低頭沉默下來。
符庸倒好酒后,放下酒壇,看向涼亭之外。
“當年,我在古樓守城,古奴來襲,全軍將士連守三月,將軍讓我突圍求援,這一走……”
符庸仰望遠處,語氣有些絕望。
“這一走便是十年!”
符庸這一刻似乎有些疲倦,緩緩撐著木桌起身,對著涼亭外的官道。
“聽說我走后,僅存的七百多將士,破城后與古奴人死戰,死后被古奴人分尸,沿著城頭掛著!你到哪里,幫我在城頭告訴那些弟兄,十年前他們讓我離開的摸樣,我符庸十年來,從未忘記,十年前的大周,決定求和,符庸沒求到援兵!十年后,援兵來了!這次不僅奪回古城,也勢必收復失地!”
說話間,符庸看著遠處山川的雙眼,早已滿是淚水,似乎想起曾經的那些人,嘴角突然露出笑容。
丑夫聽完符庸的話,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一旁的范勇便抬手,拍了拍丑夫的肩膀。
“十年割地!北邊的百姓快要被禍害一空,比起割地之后的空城絕戶,不如就在戰火中,讓古奴留下一些代價!這不僅是我們的意思,也是北邊百姓的意思!小子,你應該很好奇,軍餉為何不見!”
范勇說話間,起身拿起兩壇酒,從符庸身旁走出涼亭,對著遠處官道上休整的將士大喊,讓所有人都過來。
涼亭內。
丑夫看到這一幕,疑惑之際,突然想到什么,瞳孔一縮,從驚駭之中起身,一步步走到符庸身旁。
“這小子,還不知道軍餉怎么不見的!”
隨著范勇的聲音,涼亭外,四百多名將士,一個個輪流接過酒壇,美美的喝上一大口,隨后一邊把酒壇交給下一個人,一邊看向符庸身旁的丑夫,臉上帶著笑意。
這一刻,丑夫終于知道軍餉失竊的真相。
原來,選擇等待死亡,踏上赴死之路的人,不僅僅是符庸、范勇。
想到那晚毫不懼死的蒙面人,再看著這些禁衛軍將士。
沒見過什么世面,更從未經歷過這一切的丑夫,感受著心中震撼,只能通紅雙眼,看著這些將士的面容。
生平第一次,丑夫對父親、對母親,對兄長,對所有村民以及所有人口中的邊疆、戰場,有了不一樣的看法,有了不一樣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