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包裹，踏上回村的路上。

途徑裴村時，這個數百戶的村子中，碰到的老老少少，全都詫異的看向丑夫，或者說，丑夫穿著的衣服，背后橫著的一把劍。

有一個算一個，看到丑夫離去的背影后，所有人都在低聲驚呼，怎么丑夫，就變成了一個小吏。

與衙吏、更吏、治吏、官吏、郡吏等等不同，小吏便是一個負責送消息的職位，雖然有些勞累，常常風吹日曬，但卻是一個官職，吃著吏部的飯碗，在帝都吏部，也是登記有信息。

這便是丑夫幫助高縣令破案后，高縣令與喉縣丞給丑夫的賞賜。

當然，在百姓眼里，破大案，緝拿數名盜賊而得到的小吏，到底因何而來，只有當事人丑夫清楚。

從小便風吹日曬的臉上，聽到身后村民低聲議論，丑夫沒有理會，默不作聲的走回黍村。

方才回到小苑外，丑夫便聽到院子里那熱鬧的氣氛，待推門進去后，便見到到處都在忙碌的人影。

看著劉嬸與不少婦人忙碌的身影，這讓丑夫有些奇怪，即便是過年，家里可都沒那么熱鬧過。

是何柳青親事到日子了？

可那不是在裴村辦嗎？為何家里那么熱鬧。

“丑夫，回來了！”

一臉笑意的劉嬸，抬頭注意到進入苑子的丑夫，笑著喊道。

而這時候，在往日吃飯的木桌上，一個四十來歲剁豬肉的漢子，聽到劉嬸的話，放下手上的刀，轉身看向丑夫后，二話不說，便當著院子里所有人的面，上前兩步，對著丑夫下跪。

這舉動，別說讓院子里的人驚呼起來，就是回到苑子的丑夫，也是一臉錯愕，連忙上前攙扶，好在劉嬸這時候也反應過來，紛紛上來幫忙搭手。

“恩人！我樊二不會說什么話，恩人救了我爹娘，日后有事，樊二就是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四十來歲的漢子，提及父母時，眼睛都紅起來，說著就又要磕頭，幸好被丑夫雙手攔著。

直到這時候，丑夫才知道，原來這個漢子，便是那樊老漢的兒子。

今天之所以過來，便是帶著半邊豬肉過來感謝！用樊二的話來說，現在天氣炎熱，等冬天，他們再帶一頭過來，到時候肉就可以臘起來。

“舉手之勞而已！”

丑夫得知前因后果，連忙給劉嬸一個眼神，二人用力攙扶漢子起身，并且過程中，丑夫安慰道，那日偷錢的事，他也是無意中想起關鍵，能幫到人就好，從一開始就不是貪圖報恩。

說話間，丑夫看著以往吃飯的桌子上，盡是一大塊一大條的豬肉，忍不住嘆口氣。

“既然家中親人生病，治病都花費眾多，如今拿那么多豬肉過來干嘛？早些將病治好，把欠下的錢還上才是正事！”

丑夫望著那么多豬肉，想到那日樊老漢的話。

他們一家，也是籌錢許多時日，方才籌夠，細想便能知道，定是欠下不少，而這半邊豬，別說樊老漢一家方才經歷劫難，就是平常，怕也不敢說輕易拿出來。

小苑里。

聽到丑夫的話，劉叔與其他村民，望著丑夫的眼神，滿是笑意，眼中隱藏不住的欣慰與自豪。

年雖少，得不驕，這樣一個少年，當得起優秀兩字。

不過這時候，眾人也發現丑夫的裝扮。

“丑夫，你怎么這身裝扮？”

林母說話間，劉叔與其他村民，也紛紛好奇的看向丑夫，特別是丑夫背后的劍。

丑夫聽到母親的詢問，于是沒有隱瞞，便把得到賞賜，以及要去邊疆的事情，說出來。

“什么？邊疆？”

“邊疆？”

得知丑夫要去邊疆，無論是村民，還是林士元，全都錯愕的看向丑夫，而林母更是臉色煞白。

“丑夫，你去什么邊疆？那么遠，你瘋了？快，快去和縣令說一說，這個身份我們不要了，你不要了！！！”

林母慌了神，比起吏那有體面的身份，邊疆兩個字，更讓林母手腳顫抖。

盡管沒見過什么世面，但林母可是清楚，邊疆那地方，又遠又亂不說，還隨時可能有戰事，到時候尸骨無存都有可能！

此前她最害怕的，便是丑夫成年后服兵役，會被派去邊疆。

“娘！”

丑夫拉住母親的手，這一次，作為兒子的丑夫，沒有聽從母親的話，

看著生氣的母親，丑夫眼神滿是堅定。

“這一次，孩兒一定要去！”

說完，丑夫便沉默下來，任憑林母如何訓斥丑夫，如何心急如焚，甚至話中都帶著些許哭腔。

屋子下。

兩道倩影也在望著院子里發生的一切。

“如果丑夫死在邊疆，伯母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何夢夢輕聲說著，沒有怪自己妹妹選擇嫁給裴村的秀才，更沒有罵妹妹，只是用冷靜的語氣，提醒妹妹一句。

如今的丑夫，已經變了！

那個只知道在裴村放牛的牛童，不再想著留在妹妹身邊，也不會因為想買發簪，日復一日的存錢。

“他其實一直都很優秀！”

何夢夢望著丑夫，看向樊二，隨后想到方才的場景，不過當側目看向低頭的妹妹時，見到妹妹的模樣，后面的話，她沒有再說下去。

這時候的何夢夢終于知道，為何那天晚上，丑夫為何沒有挽留妹妹，試圖讓妹妹回心轉意。

“駒兒，過來跪恩人！”

院子里，一個聽到動靜的少年從屋子走出來，隨即在眾人的目光下，一步步來到父親身旁，聽到父親的話后，毫不猶豫的就要下跪。

盡管眼前的少年，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年輕一些。

“別這樣！”

“快起來！！！”

看著樊二的兒子要給丑夫磕頭，別說丑夫嚇一跳，就是幫忙的村民，也連忙阻攔。

與成人不同，少年跪少年，本就是大忌，除非真心實意的下跪，否則的話，只會容易心生芥蒂，容易生惡。

樊二今日過來，本就是一件好事，誰都不想看到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所以紛紛與丑夫一起，把那少年攙扶起來。

“我叫樊駒！”

樊駒看著丑夫，說出自己的名字，那比丑夫還要清秀一些的臉頰上，望著丑夫，目光滿是堅定。

顯然，定是樊駒父母，或者是祖父說過什么。

“聽恩人說要去邊疆，我家這不成器的兒子，過兩日也要去邊疆服兵役，一路上也有個照應！”

樊二看著林母，便把樊駒到年紀，要去服兵役的事情說出來，并且此行樊駒要去的地方，也是遙遠的邊疆。

“樊家的，為何讓兒子去邊疆？出些錢……”

一個村民有些好奇，不明白樊二為何不找些關系，讓兒子留在離家近一些的兵營服兵役，畢竟邊疆又遠又危險，不過村民話還沒說完，突然想到什么，頓時沉默下來。

一旁一個婦人，還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而其他村民聽到樊二的話，哪里聽不出樊二的意思。

顯然按照樊二一家的秉性，對林母所說的順路，無意識告訴林母，有樊駒，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是樊駒死在前面。

想到這里，院子里一個個村民，都忍不住感慨，這樊家怪不得能那么短的時間內，籌夠那么多錢治病，這做人，是真沒話說，知恩圖報。

小苑里，聽到樊二的話，有些氣得頭暈的林母，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丑夫看著母親的模樣，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可邊疆一行，丑夫已經定下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去。

想到這里，丑夫只能看向一旁，同樣也有些恍惚的兄長。

夜幕下。

得知兒子成為小吏的林父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兒子要去邊疆的消息，剎那間，別說一旁本就愧疚的何父何母抬頭看向丑夫，就是林父，都直接懵了，直勾勾的看著丑夫。

父親瞪大眼睛的模樣，丑夫還是第一次見，于是低下頭一言不發。

沒有出乎丑夫的預料，林父呼吸急促，隨后言語滿是嚴厲的開始訓斥起來，并且說在邊疆，如果爆發戰事，跑都沒得跑。

別說他們普通人，就是一個個驍勇善戰的將軍，也會被戰爭瞬間吞沒。

從古至今，能有幾個人能在戰場活到白發？

說著說著，動了肝火的林父，嚴令丑夫必須去縣令那里，求縣令收回成命，縱使沒有這小吏的職位。

“是不能娶青兒嗎？”

何叔平淡的臉上，突然看向丑夫，如同一個長輩。

“父親，孩兒一定要去！”

丑夫對著何叔搖搖頭，沒有多言，隨后堅定的看向父親。

“士元他爹！別打孩子！”

“快攔住！！！”

幸好劉叔還有村民都沒有離開，留下一起吃飯，所以看到林父氣得要打丑夫時，連忙起身阻攔。

氣急敗壞的林父，舉著棍子，怒視著丑夫。

“別攔我，我要打死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