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小偷啊!快抓小偷?。 ?
宛城,城樓下,隨著百姓進進出出,正當看守城門的衙役全都昏昏欲睡之時,突然一陣嘶聲裂肺的哭喊聲,打破了平靜。
無論是進出的百姓,還是馬車,以及那些坐在木棚下午休的衙吏,全都順著聲音看過去。
映入所有人眼簾的一幕,赫然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漢,坐在地上痛哭,滿是淚水的望著四周,眼神之中充恐慌。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咦,這不是高嶺那里,賣肉的嗎?聽說他老伴生病了,莫不是今日來買藥?”
來往的百姓中,不乏一些好事者,認出那白發老漢,于是紛紛議論起來。
丑夫也站在人群旁,望著那老人,聽到那老人口中嚷嚷著錢財被偷走,頓時皺眉起來,目光不動聲色的掃視周圍人群一眼。
距離丑夫服徭役,已經過去十日,在這十天里,丑夫剛開始還被吳衙吏派出去挑挑石頭,給城外一條條官道補坑,后面守城的一個衙吏家中有喪事,回了家,吳衙吏找到機會,便照顧丑夫一番,把丑夫帶到城門這里頂活。
于是這幾日,丑夫便一直在守著城門,盤問進出的百姓。
“所有人都不許離開!”
吳衙吏與其他衙吏這時候也紛紛嚴肅起來,勒令所有人都不許動,畢竟在城門發生偷盜,若是處理不好,到時候破不了案,這鍋,縣令恐怕就要他們背。
好在由于城門每日人流眾多,魚龍混雜哈,像偷盜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故而吳衙吏等人也并不驚慌,輕車熟路的控制四周所有人。
“丑夫,去外面盯著,不準任何一個人擅自離開!”
吳衙吏對著其他衙吏囑咐后,又對著丑夫說道,隨后便走到老漢身旁,詢問起經過。
這時候,那老漢便哭著告訴吳衙吏,他老伴前幾日身患重病,看大夫之后,由于價格昂貴,便只能回家籌錢,這兩日好不容易才籌夠錢,今日他便帶著錢,急急忙忙的來到城里買藥,不曾想,方才他摸著口袋,發現裝著錢財的布裹,已經不見蹤影,這是他全家好不容易借出來的錢,還有他老伴已經奄奄一息,繼續藥材治病,若是找不到錢,他也沒臉再活下去!
“老樊,你被盜走多少錢?”
一名認識老漢的年輕男子,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兩千三百錢!”
樊老漢顫抖的哭訴道。
而聽到樊老漢的話,周圍所有百姓,全部都吸口涼氣,兩千三百錢!這時候所有人都意識到,那樊老漢的老伴是真的病得不輕,否則也需要不了那么多錢。
“方才可有人見到,有人急匆匆的離開?”
吳衙吏聽到事情經過后,又聽到被盜兩千三百錢,頓時眉頭緊皺,意識到這是一件大案,于是第一時間便走出城門,詢問城外的行人。
目光掃視過去,見到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看著周圍的模樣,吳衙吏看向丑夫。
“方才你在盤問,可否見到異常之人?”
吳衙吏詢問道。
因為丑夫是黍村人的原因,吳衙吏對丑夫頗為照顧,但畢竟是服徭役之人,把丑夫調來城門,自然也要讓其他人舒服,所以這段時日,盤問百姓的事情,全都是丑夫在做,他們只需要在縣令、縣城偶爾出城時,起身做做樣子。
眼下發生盜賊案,丑夫作為盤問之人,吳衙吏自然要詢問。
“未見!”
丑夫搖搖頭。
“那可有家住高嶺之人在前面離開過?”
吳衙吏皺眉,繼續詢問道,有著多年經驗的吳衙吏,得知樊老漢被偷的錢,足足有兩千三百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懷疑,是同村之人所為。
畢竟來往的行人那么多,得知樊老漢被盜后,都在檢查自己的錢袋子,結果偏偏沒有其他人被盜,只有樊老漢被盜。
吳衙吏活了半輩子,什么案件沒見過,從不相信什么巧合。
“也未見!”
丑夫回想了一下,今天他并沒有見過誰的木牌上,有來自高嶺的人,似乎擔心吳衙吏不相信,丑夫看向不遠處那顫抖害怕的樊老漢。
“看那樊老漢如此緊張的摸樣,定是十分在乎發妻!而發妻生病,因錢而耽擱數日,籌得錢財后,定會害怕獨行不安全,故而與他人結伴,那樊老漢定是高嶺最早來的一批人,也定是見到城門,走在前面的人,若是有其他人更快,樊老漢定會注意到!”
丑夫不想吳衙吏會擔心是他有疏漏,故而特地解釋一番。
聽到吳衙吏聽到丑夫的話,老邁的雙眼,看著丑夫那風吹日曬的臉,頓然有些意外,似乎十分驚訝。
“人就在城外!將此事告知縣令!”
吳衙吏讓一名衙吏去縣令那里,隨后便轉過頭,帶著人,命令城外所有人,都把自己的錢袋子取出來,隨后搜身,同時也讓樊老漢來指認。
一個個百姓聽到吳衙吏的話,雖然十分不情愿,但也知道,被盜兩千三百錢,已經是大案,馬虎不得,他們若是反抗,或者不從,很可能會被當做盜賊,到時候別說抓去牢里,甚至被砍頭都有可能。
城門外。
隨著一個個人把錢袋子拿出來,可讓人驚訝的是,不管是一個個錢袋看過去,還是衙吏一個個搜身,都沒有找到樊老漢的錢袋。
“莫非偷盜之人,早已經進了城內?”
一個百姓忍不住嘀咕起來,就連從城上走下來幫忙的衙吏,都互相對視一眼,十分疑惑。
唯有年邁的吳衙吏,老邁的眼睛不斷掃視一眾百姓,始終認定,犯人就在這些人里面。
“找到錢袋了!”
隨著一聲驚呼,所有人全都看過去。
然而當看到一個衙吏,從一個竹筐里面,取出一個錢袋,高高舉著的時候,不管是吳衙吏,還是其他人,全都愣在原地。
望著那輕飄飄的布袋,里面沒有一個錢,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件事情麻煩了!
半個時辰后。
隨著縣令到來,城外所有百姓,都被帶去府衙,并且由于被盜錢財數量大,很多好事之人,也紛紛跟著去看熱鬧。
原本熱熱鬧鬧的城門,很快便恢復往常,丑夫在吳衙吏的叮囑下,繼續在城門盤問。
對于丑夫而言,這件事情就像一個插曲,不管他什么事,他需要的,只是把眼下的事情做好。
正午。
丑夫又見到裴村的人來到縣城。
由于路程是固定的,所以看城門幾天的丑夫,已經摸清楚每個時間段,城外哪個村子的人,會在哪個時間來到城邑這里。
不過今日讓丑夫沒想到的是,居然在裴村結伴而來的人群中,看到胖嬸。
要知道胖嬸在裴村可是出了名的小氣,往日里摳摳搜搜,什么東西都喜歡其他人給他,很多家中有男童的人家,也都不敢過多得罪胖嬸,畢竟以后還有求人家胖嬸的時候。
沒想到今日居然在這里,看到胖嬸,莫不是裴村那戶人家又準備提親?
“哎呀,丑夫啊!都是一個村的人,就不必檢查嬸了吧!”
盤問間,等到裴村的村民走到城門下,胖嬸第一個便得意的說道,似乎是要仗著是長輩,便要賣弄一番。
“嬸!這是規矩!并非丑夫能夠左右!若是不檢查,會被上頭的人怪罪!甚至出事的話,是要坐牢的!”
丑夫苦笑一聲,認識歸認識,但不盤查便放人入城,別說丑夫一個服徭役的人,就是吳衙吏在這里,也沒這膽子敢這樣做!
“什么話?”
胖嬸聽到丑夫的話,頓時就不樂意,翻臉起來。
倒是身后其他裴村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都出聲告訴胖嬸,這的確是城里的規矩,從來都是這樣,不用為難一個小輩。
本想顯擺一番,不曾想因為極少來縣城,更不知道規矩那么死,這也讓胖嬸被來往的百姓注視,弄巧成拙,讓自己難堪,下不來臺。
惱羞成怒的胖嬸只能看著丑夫,臉色難堪的拿出身份木牌。
“倒是忘了告訴你了!今日??!嬸子我來到這城里,是為你五嬸的兒子提親的,人家考了第三名,還得到大人物的賞識,送了一匹馬,你啊!都是差不多的年紀,看看人家,你再看看自己,這輩子怕是都騎不上馬,也不知道當初你哪里來的臉皮,對何家那丫頭說,要給人家買一棟府邸,還讓人家當上官夫人,有丫鬟斥候……”
胖嬸陰陽怪氣的對著丑夫說道,語氣之中滿是嘲笑。
難聽的話,丑夫并沒有在意,而是認真的看著木牌后,便還給胖嬸。
“丑夫,你別在意,你胖嬸就是前兩日,去你家給你兄長說親,被你兄長拒絕,這才遷怒于你!”
同村的一個老大爺看不下去,直接向著丑夫說道,身為裴村的長輩,老大爺自然不怕胖嬸,而胖嬸臉色難看,但也不敢對村中長輩不敬。
可胖嬸看著丑夫不動于衷的模樣,仿佛又像是看到那日,丑夫兄長在小苑里,直接拒絕她那般。
“對了,忘了告訴你,你五嬸兒子要娶的人,就是何家那丫頭!”
胖嬸一字一句的說道,當看到原本一臉淡然的丑夫,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化之時,胖嬸終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對了,你與何柳青那丫頭從小一起長大,她喜歡什么,你就告訴嬸,嬸今兒買的,日后都是要給她,與她父母的!”
胖嬸突然笑起來,然而不知為何,當看到丑夫的眼神時,胖嬸整個人都被嚇一跳,心中莫名的恐懼起來。
“你想干什么?”
胖嬸后退兩步,臉色慘白。
原因是她看到丑夫那臉頰上,雙眼充斥著血絲,那瞳孔讓她不自然的渾身發冷,第一次,胖嬸隱約察覺到,那么多年來看到笑呵呵的丑夫,生氣時,是這般可怕。
“丑夫!別沖動!”
“丑夫!??!”
裴村的村民,也看到丑夫的模樣,紛紛上前,生怕丑夫一怒之下,真的會對胖嬸動手。
別看丑夫往日都是笑呵呵的,一臉人畜無害的摸樣,可從小就干活放牛,風吹日曬之下,丑夫那單薄的身子下,卻是與那些讀書的學子,有著天壤之別。
他們都聽說過,有一次裴家的一頭老牛犯蠢,非要往人家田里禍害,似乎還要傷丑夫,結果最后,卻被丑夫治得服服帖帖,這件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可看丑夫那曬黑的皮膚,誰都不敢小看。
“怎么回事?”
不遠處的兩名衙吏,也察覺到動靜,走過來詢問,當見到丑夫的模樣時,也都被嚇一跳。
還不等詢問,這時候一名衙吏從城內走出來。
“丑夫,縣令叫你過去!快跟我走!”
衙吏一邊喘氣,一邊對著丑夫招呼道,語氣滿是嚴肅。
聽到縣令,丑夫似乎才回過神,想到父母,又得知縣令要自己過去,丑夫面色蒼白的看向胖嬸一眼,默不作聲的轉過身,一步步跟著那衙吏離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