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绷柙迫莶⑽雌鹕?,對江照說道。
“你想做什么?”楊榮默似乎有些怒,雙拳砸在桌子上,再次質問道。
“如你所見,我在查李家的手究竟審了多長,算是在幫你?!辈輬鱿騺硎菞顦s默打理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定然逃不了責任。
“楊家的事我自己會查,清明將近你縱容他們一下擄走兩只粗尾,屆時若是湊不齊數,誰來擔這個責任?”
“楊榮默?!绷柙迫堇淞搜?,站起來走到門口,背對著他道:“你當真是枉費了滿腹詩書。我早掉了包,他們擄走的不過是普通俗物?!闭f罷,她便走了。她的心透著隱隱的難受,她沒想到,她認識的那個楊榮默竟然也會為了兩只畜生而發(fā)怒。又或者,他為的不僅僅是畜生。
“啪……”這廂,皮老五被強有力的一巴掌直接打倒在地,眼冒金星。
上者怒意滔天:“敢用這種東西來糊弄我?你活膩了?”
皮老五搖了搖頭,迷迷糊糊的才看清那竟然只是兩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畜,當即腦袋里一片空白……
“你怎么確定他們會再來?”凌云容來了養(yǎng)著粗尾小羊的地方,正發(fā)著呆,江照突然出現在了她身后。
“連楊榮默都來了,李家怎么會輕易放手?你指派一個人幫我走一趟吧。”
“去哪兒?”
“去找楊光耀?!?
“楊家五少爺?找他做什么?”
凌云容沉默了,西南街的皮草鋪子明面上是楊家,但李二爺卻能自由的出入并在那里進行交易,里面絕對有貓膩,還有那個與皮老五一起的人,應該就是李家埋在楊家的眼線,這些都需要有人查出來,她原本是想這個人是楊榮默的。江照也察覺或許是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轉了話題道:“二爺還在賬里,你還是被讓他等太久。”
凌云容料的沒有錯,皮老五果然在第三天晚上又來了,至于是不是他自己想來的,這不重要這一次他提前摸清了粗尾羊的位置,也懶得再做什么表面功夫,直接一襲夜行衣就闖了進去。然,他才進去周圍的光霎時就亮了起來。
“恭候多時了?!苯找宦暳钕拢阌腥松锨皩⑺谱?,人扭到大帳的時候,里面只有楊榮默。
“二爺,二爺饒命?!逼だ衔逡娗閯莶蝗菰俳妻q,急急忙叩頭求饒。
“吃里扒外的東西!”楊榮默這一次也是真的怒了,甩過一記白眼便將皮老五的心給涼了個大半。他問道:“說,李家究竟給你了你什么好處?”
“爺,小的只是一時被迷了心竅才想著偷幾只去賣錢,萬不敢和李家有什么勾當啊?!?
“呵,還嘴硬?!睏顦s默怒氣更盛,道:“看來不上刑你是不會說實話了。”他話落,江照便命人將大小刑具抬了上來。
“別,小的說,小的都交代?!逼だ衔遄龅贸霰持髑髽s的事,全身又豈會有一塊硬骨頭?當即全部交代了:李家在朝中關系甚好,虢郡公夫人年下回娘家探親,回程之時要經過卜扶城,李家二爺的夫人曾與這郡公夫人有緣說過幾句話,遂命人遞了帖子請來李家做客,郡公夫人答應了,帝京中尚流行粗尾羊袍,所以李二爺才盯上了楊家草場,他應允皮老五只要事成,便許他十金。
“區(qū)區(qū)十金便能買你昧著良心做事,你可知你對那些粗尾羊下手可是害死了一條人命!”江照聽言怒意漸盛,揚鞭便要落下。
“江爺饒命啊?!逼だ衔迕P起胳膊阻擋,道:“為萬無一失,李二爺派了武行在草場外接應我,若是再有一刻我不出去,他們便要潛進來硬闖。”
“什么???”楊榮默起身,問江照道:“凌云容呢?做什么去了?什么時候走的?”
“她下午去了后山看望凌老爹,聽她說,之后好像要連夜趕回城中,但她一定是看著我們抓了皮老五才離開的。算著時間,這會兒應該剛出草場不久。”江照說著,心漸漸懸了起來。
“召集所有護衛(wèi),跟我來!”楊榮默連外衣都來不及披,面色凝重便往草場外趕去。
此時的草場外一片寂靜,凌云容的馬車就停在那里格外顯眼,一群拿著棍棒的人圍在馬車周圍。車夫早已被嚇破了膽,哆哆嗦嗦的連趕車的鞭子都掉落在地。
“二少爺,何不出來一見?”有人朝著馬車里叫喊著,看來他們是將車里的人當成了楊榮默。
是禍躲不過。
凌云容深吸了一口氣,掀開了車簾子。
“怎么是個女人?”那些人也很是錯愕。
“管他的,能乘坐這種馬車必然不是一般人,先劫持了再說。”另有一人發(fā)聲,得到了大多數人的同意。
凌云容瞇眼聚起怒氣殺意,車夫被人一拳打暈,她隨手抄起車旁一根手腕粗的棍子,胡亂的在周圍揮舞著,有幾個人壯著膽子想要上前,都結結實實的挨了棍子。再怎么不濟,凌云容也是自小干慣了粗活的人,力氣大身體靈活自然不在話下,但現在她需要臨危不亂,久戰(zhàn)不是法子,她得想辦法脫身。
約定的時間漸漸逼近,皮老五仍不見蹤影,那些武行便知道是出事了,遂一擁蜂而上,凌云容強行的抵抗如螳臂當車,有人繞到她身后一棍子揮下,凌云容便失去知覺暈了過去。
但就在那些人想要進一步上前的時候,突有一個蒙面人自樹間飛躍而來,落在了凌云容的身邊。他手中的劍影明晃晃,幾個漂亮的劍招秉散開了圍著的人。
“你是誰?”
那人回眸看了他們一眼,猶如地獄歸來的惡魔一般嗜血的眼神讓人顫栗。“你們敢傷她?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緊接著,他起身執(zhí)著劍,一身黑袍襯的身材精瘦,橫著的面紗之下左半邊臉帶著銀色的面具,周圍更靜了,所有的活力似乎都被他的氣場所吞噬。
武行們面面相覷,道:“一起上?!?
武行們拿的是棍,黑衣人的劍很鋒利,凡過之處棍都被劈成了兩節(jié),他雖然很怒,但仍控制著分寸。
“在那里?!睏顦s默帶著人匆忙趕到,循著聲音找了來。
黑衣人當即不再逗留,最后瞥了一眼凌云容后,提了一口氣躍起,最后隱在了林間,一如來時,無影無蹤。
“凌云容。”江照發(fā)現躺在地上的人,急忙跑過來將人扶起,急迫的搖晃著道:“你怎么樣?醒醒?!?
那些武行很快被楊榮默帶來的人制服。
凌云容再次醒來是在草場,但守在身邊的人卻是楊光耀。她下意識的檢查自己的衣服,發(fā)現沒被動過之后才松了一口氣。
楊光耀見狀白了她一眼,道:“本少爺是喜歡用強,但也分人?!?
“那我可就理解為我贏了?!?
“隨你?!睏罟庖氯私o她倒了一杯水,凌云容接過一飲而盡,問道:“對了,我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
“人跑了,沒抓到。”楊光耀癱了癱手。
“你說什么!?”凌云容條件反射一般想起身質問,被脖頸后傳來的痛又拉回了半躺著的姿勢。
“不能全怪我,是你沒及時趕到。”
凌云容先前給楊光耀的信里已經寫得很清楚,人贓并獲才能摒絕李家翻身的機會。她沒想到自己只是沒能及時趕到指認楊家內鬼,楊光耀竟然就辦砸了,真是阿斗。
“不過也不是完全失敗?!?
“哦?”凌云容又有了希望。
“我在那間鋪子里找到了兩匹處理好了的粗尾羊皮?!?
“滾出去。”凌云容這次是發(fā)自內心的吼人。
“你說什么?”楊光耀撲了個空,心情本就不大爽,凌云容一吼他立時感覺到自己受了極大的侮辱,這個女人的記性是問魚借的么?這么快就忘了先前的教訓?那不妨就再來點兒教訓。
他走到凌云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強迫著她抬頭,他是知道的,那樣會使她后頸的傷更疼的,他的臉湊得很近,進到鼻尖幾乎要貼在凌云容的鼻尖上,壓著腔調道:“你以為自己是誰?敢吼本少爺?本少爺樂意哄著你可以過界,但本少爺不樂意,你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的賤丫頭,你最好記著這一點。”
凌云容的后頸疼,很疼,但讓她眼眸里蓄起淚的不是那疼痛,而是面前這個惡魔一般的男人,她想控制,但淚水還是不受控制的劃了下來,饒是如此,她的的眼睛也在奮力的瞪著,她死死的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她的驕傲已經被踩碎過一次,這一次無論怎么樣都不能再被踐踏。
“沒分寸的女人?!眻雒嬉欢冉┏?,最后是楊光耀先松了手,他憤憤的淬了句后罵咧咧的離去。
凌云容這才伸著胳膊去揉自己幾近麻木的后頸。
“我以為,你是和二爺在一起的?!苯斩酥埵尺M來,低頭失落的說道。
“那只是你以為的。”凌云容收手活動了活動脖子,疼痛減輕一些后下了床自己開吃,好像吃的很香的樣子。
“楊光耀劣跡斑斑,你何苦……?”
“你若是看不慣,遠離我就是,或者直接去他面前拆穿,我不會怪你?!绷柙迫萃O铝耸种袛噭又囡埖臏祝馈?
“二爺押著那武行去城中了,楊光耀也剛走,你先安心養(yǎng)傷。”江照說著,拍拍手,便有一個約莫十三四歲左右的男童進來了,他說道:“他叫丁希,是草場護衛(wèi)精心培養(yǎng)的,是個練家子,你帶在身邊,發(fā)生突發(fā)狀況時也好自保。”
“哦?!绷柙迫輿]有拒絕,事實是她經歷昨夜之事,她意識到自己確實是需要一個兩心腹。
江照未多做停留,他走后,凌云容一口也沒再碰那些飯食,悶頭又開始大睡。
此事一出,卜扶城中可熱鬧了。
那些武行根本不承認是李二爺派他們楊家草場的,楊光耀又沒有拿到確切的證據,所以那些武行只是被收押,但城中誰人不知入了獄中便是李家的天下,與那些武行而言不過是換了個休息的地方,只是眾人敢怒不敢言罷了。真正遭殃的只有皮老五,他叛了楊家被扭送官衙,李家那邊正好有怒意沒地方發(fā)呢,遂用了重刑,最后在牢里斷了氣。這樣也好,省了凌云容再動手了。
同樣熱鬧的還有楊家,草場接二連三的出事,大夫人在太奶奶的耳邊吹了幾股風,楊榮默便被暫時賦閑在家了,改由楊光耀接手草場,那批粗尾小羊算是現在草場最重要的東西了,大夫人再三叮囑過萬不可出什么差錯,楊光耀不耐煩的應了下來,當日便派了人去那里督查。
慧院,大夫人的密室里正躺著一個被打的渾身是血的人,若是不細看根本認不清他就是和皮老五一起背叛楊家的那人,那一夜楊光耀雖然失手被他逃了,但他卻沒能逃過大夫人的眼線,這些天一直被囚禁在這里遭受毒打。
大夫人再來的時候,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前者的表情瞬間精彩,道:“果然賤人就是命硬,這都還沒死?不過像你這種連狗都不如的下賤東西,就這么死了,也算是便宜你了?!?
“水……,水,求你,當過我?!蹦侨艘幌⑸写?,苦苦掙扎,凄凄哀求著。
但回應他的只有冷漠。俗語常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是虧了他現在嗓間發(fā)不出聲音來,若是能,他定然要詛咒面前這個狠毒如蛇蝎的女人,定然要哀嘆自己可憐不堪無力反駁的下場。不是戰(zhàn)亂之年,卻有冤魂難寧。歸根結底,不過是權勢之家在滔天無拘束之下衍生出來的扭曲現象。
今夜有些冷,月周圍泛著光圈,幾只不知名的鳥兒徘徊枝頭無家可歸。兩個黑袍之人的碰面驚走了它們。
“現在怎么辦?”其中一人問道。
“我怎么知道?都已經提供給你了那么多便利,你們竟然還是失手了!”另一方的語氣很是失望。
“可總不能就此放棄吧?”
“不放棄還能怎么樣?”
“你…!你別忘了,你楊家的粗尾小羊能存活,可離不開我的幫助?!?
“我知道!”這一方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道:“你現在還是先擦干凈自己的屁股吧,草場不是還有幾只,等最后制成品的時候我再想辦法。”
“也只能這樣了?!?
兩人踏月歸來,悄無聲息的散去,除了枝頭不見的鳥兒似乎再沒有能證明他們來過的東西。然,一切的發(fā)展并未遂了他們的愿,兩日后,楊光耀親自到達草場查看,那些粗尾小羊卻突發(fā)急病,他發(fā)動了草場的所有獸醫(yī)都無濟于事,最后只能看著它們死在自己的面前,連最后的希望也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