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守仁求見。”

谷大用瞄眼劉瑾屁股下面不明水漬，眼睛快速回盯地面，恭敬通稟。

“下去?！?

朱厚照看眼跪著擦殿中地面的劉瑾，側頭向谷大用，點頭，示意帶王陽明進來。

不用問，都知道，或者是西北安化王造反的事，要么是御史爬街的事情。

“邊鎮屯田清查已有兩年，延綏和大同也有清查，每一次不說順順利利，那也是安安穩穩，從來沒有出過事，就算有小打小鬧，不會上升到造反上。

偏偏寧夏那邊，將士跟清查屯田的官員矛盾激發，安化王借機利用將士心中不滿，借口誅劉瑾進行造反，實際早就想造反了吧。

臣心里愧疚萬分，但是眼下愧疚，是沒什么用的，臣愿意平安化王之亂。”

王陽明正襟危坐在朱厚照賜的座椅上，言語誠懇，滿臉都是慚愧自責，

望著他愧疚的神色，朱厚照笑了笑：“朕已經下旨讓陜西巡撫楊一清，御史黃珂就近調兵馬，半個月內，必然捉拿安化王。”

“既然陛下已安排，希望早日平定叛亂，只是臣當時把陛下的預測當成玩笑，延誤時機，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王陽明起身，走到正中，向朱厚照恭敬跪下。

看得出來，王陽明很自責。

朱厚照聽完王陽明請求，拿起手邊的奏疏翻開看著，道：“朕之前為了出宮，是想過不少法子，可卿是老臣，不思考朕的話，就當成玩笑。

依朕看來，卿跟內閣幾位學士一樣，就是沒有把朕放在心上，不相信朕的話，覺得朕不可靠，可是人總是會變，現在，事實證明朕是對的。

卿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若卿當時相信朕，早點計劃，想必不會出現安化王造反的事?！?

王陽明更加羞愧。

“這……確實是臣有錯，往后臣定會配合陛下，信任且支持陛下！”

朱厚照淡淡道：“近些年，邊鎮官員侵占屯田，軍戶逃跑，官員藏污納垢。欺壓底層官軍，好好的官軍給逼成山賊，矛盾必然爆發，這么明顯，你們都看不到嗎?！?

王陽明知道，作為臣子不相信皇帝的話，還把皇帝的話當成玩笑聽，弄不好，都有逆臣的嫌疑。

他今天來就是向皇帝請罪的。

不管別人如何，自己要向皇帝認錯，陛下很聰明，通過這件事更加體現陛下過人的識人和洞察力。

盡管陛下平日也會做些不著調的事情。

當然這并不重要。

王陽明心知肚明，能洞察到邊關的事，說明皇帝不是不靠譜的昏庸之輩。

陛下被誤解，不生氣已經是極大寬容，現在說幾句，自己有什么資格不滿呢。

于是王陽明忠厚一笑。

朱厚照就是要王陽明愧疚，再者他知道王陽明是忠心能臣，若是將他完全拉攏到自己這里，支持自己，往后無論是治國還是得民心都最佳。

看到王守仁是真心愧疚，朱厚照這才笑道：“朕不為難卿，只是想跟卿說說心中委屈。

這樣，卿不如做欽差，替朕去看看那邊兒，查一查周東跟安惟學在寧夏的屯田貪污實情，回來跟朕說說。”

王陽明愿意前往，立刻激動的說道：“臣遵旨，若是不成，臣甘受陛下責罰?！?

………

………

正月十九。

天氣日漸回暖。

接手內行廠后，張永就立刻接手東廠，西廠沒有辦完的事。

他第一件事，就是查被頂替官職死去的李九經兒女，因為東廠沒找到，但是他查到在京城。

太陽溫吞懸掛。

張永踩著路面的薄冰，漫無目的尋找。

這件事，本是是陛下交給東廠辦的。

可東廠沒有頭緒。

張永新官上任三把火，特意從這個事情下手。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跟劉瑾有關系，證據搜尋的多，準能徹底扳倒劉瑾。

“明年的殿試試題，保證公子高中！”突然有個商販，神秘兮兮湊到張永跟前，低聲說道。

張永身后跟著的便衣番子正要打這商販，聽說是殿試試題后均愣住。

這玩意兒都能賣！

“多少？”

“五兩?！?

“這么貴！”張永看著薄薄的劣質印刷，皺眉道：“我先看看?！?

“不成，您得先買?！鄙特溬v賤說道。

張永道：“科舉舞弊，拿下！”

商販就被迅速的架去某處的安靜巷中，進行搜身。

張永拿出“殿試”題，看了幾眼后塞進懷里，是朱厚照上元節的詠史詞。

“敢賣陛下的東西！簡直是活膩了！”張永揪著商販領口：“這些東西哪里來的！”

商販聽到張永說“陛下”三個字后，猜測這些是便衣官差，腳在空中踢了踢：“回官爺，是壽寧侯跟建昌侯賣給小民的?！?

聽到是皇帝的舅舅，張永倒是不怕?；实燮饺绽锊幌矚g這兩個舅舅，揮手道：“帶走！”

正在這時，兩個探查的番子過來，像張永道：“廠督，找到李九經的兒子了?！?

“消息可準確？”張永道：“若是錯了，你自己到陛下跟前請罪?！?

“錯不了?！狈拥溃骸笆菂⒓咏衲甓驴h試的考生。

叫陳鳳鳴的考生，報名時在衙門填寫的履歷中，年歲，籍貫，體格，親供中和李九經全部吻合，他的姐姐在麗春院賣藝?！?

張永眼睛轉了轉，縣試要考前一個月向縣衙禮房提供家本人，以及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還有過繼父母的存歿履歷。

除了履歷還有互結，具結，不能假名，不能替身，不能冒籍，要保證一切屬實，身家清白，十分嚴格。

張永心中大喜，自己立功的機會來了，心頭一動：“去看看?！?

…………

王鏊家。

未出閣的女子要少出門，若是出門需要佩戴面紗，不能與男子接觸太多。

黃峨坐在后院，她來找她的閨友。

黃峨的閨友王元央，是王鏊長子王延喆的女兒。

兩個姑娘說著話。

黃峨道：“你怎么帶他來了?！?

“三叔他還是個孩子，不算男子吧?！蓖踉胫钢衲晡鍤q的叔叔王延齡道。

王鏊史上共有四子，成化十九年生長子王延喆，四十三歲生次子王延素，五十七歲三子王延齡，六十七歲生四子王延昭。

王延齡是王鏊正德元年生。

“我今天是特意喊你，是給你看好詞的?！蓖踉肷衩刭赓猓骸拔覐臓敔敃空业降哪亍！?

聽到有好詞，黃峨眼里亮晶晶的，期待著。

看到是臨江仙后，黃峨道：“這個是陛下的呀，上元節寫的，好幾首我都能背過，這幾天，天天在鉆研呢?！?

王元央道：“上元節我因為生病，爺爺不讓我去午門看燈，真羨慕你，只是陛下是男子，你研究男人的詩詞，是不是……不妥?！?

“只是喜歡詞罷了?！秉S峨小聲說道：“未曾跟陛下見過面的，男女授受不親，見面說話都是大忌?！?

路過花園的王鏊聽到兩個小丫頭說話，不由多看幾眼黃峨，心里贊嘆。

黃珂之女倒是不錯，明年就能許配人家了，自家孫女各方面卻不及這丫頭一半。

自己都有三個兒子，陛下是一個也沒有，勸陛下選秀，本意是選些身家清白的，誰想到陛下竟然提名要大同樂工。

陛下真是胡鬧，選這種書香門第不好嗎，往后子嗣母族也合適教導皇子。

想到這里，王鏊沒有過去，只是遠遠看了會兒，便帶人出府往王守仁家去。

皇帝欽點刑部主事王守仁為欽差，前往西北，可見陛下很重視王守仁，王鏊自然是要問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