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將茶杯放下，端重看著道士問道：“此法，可以長生否？”

看著陸明端重模樣，道士一愣，臉上的神色僵了一下。

然后又回過神來大笑道：“道友莫要求虛探枉，長生難求啊，長生難求！”

陸明不再看道士，而是看著桌上茶杯，再用手輕輕轉(zhuǎn)了一下，然后說道：“也就是道友之法，得不了長生？”

陸明語氣再沒了起初的期盼熱切，多了一些淡漠之感。

而道士也似乎察覺到了，然后看著陸明也正聲道：“道友所求長生難也，我這日日采陰補陽，攀弓踏弩，摩臍過氣，用方炮制，燒茅打鼎，進紅鉛，煉秋石，一日也未嘗敢懈怠。

卻也不敢妄談長生，只是一個益壽延年之效用，得一個千秋萬歲足矣?！?

道士說完，陸明微微搖了搖頭道：“道兄實有不知……”

陸明正要說的時候，又故作遲疑，把話咽了回去。

同時還有些慌張托起茶杯飲茶掩飾。

道士看出了異樣，便有些疑惑得看向陸明問道：“道友這般作態(tài)又是為何？話不言盡，實是有些無禮。”

道士也有了一些生氣模樣，陸明便更加為難了幾分。

道士便好奇問道：“道友莫不是有什么難以言語之事？”

陸明搖頭。

“那道友為何不將話語說明？”

“我……”

陸明看了道士一眼，然后遲疑了好久才又說道：“我那事情雖是沒有什么難言之處，但是我前所訪仙長皆言，莫言隨意透露，恐生禍端。

若是那些心性邪惡之輩，恐生傷害之意?！?

陸明說完，青年道士怒道：“道友此言何意？！莫不是說我是那等覬覦道友機緣之人！”

說完就要起身離開。

同時招向不遠(yuǎn)處的童子道：“送客！”

陸明也多了一些慌亂，忙起身拉住道士，又連忙放開說道：“道兄勿怒，道兄勿怒?！?

見道士還是沒有重新落座的意思，陸明繼續(xù)說道：“道兄勿怒，我自是沒有那般想法的。

道兄既然如此禮遇接待我這一般行腳云游的道士，自是身心高潔，斷不會心生腌臜之念。

況我前所拜尋的那些道長，更無一個有道兄如此仙風(fēng)道骨的，他們就不曾起什么邪念，更不要說是道兄了。

我有那般遲疑，也只是對前所拜尋長者叮囑，多了幾分踐行。

道兄莫怪道兄莫怪！還復(fù)落座，我皆告與道兄，也請道兄給我些指點。”

陸明言誠姿低，讓青年道士面色好看了不少。

最后也沒強硬下去，揮散了過來的道童，然后便重新坐下了。

只是也不言語，飲茶一口便看著陸明。

陸明臉上多些賠笑，然后說道：“道兄大量。”

接著陸明將一旁的茶壺提起，反給道士斟了一杯茶。

道士也沒拒絕。

放下茶壺，陸明臉上的賠笑慢慢消失，然后又多了一些憂慮神色。

‘害……’

輕嘆一聲，陸明才說道：“道兄實有不知，剛剛我那搖頭模樣，不是輕慢道友道法，只是對我所苦惱之事實在是無什么幫助。”

道士看了過來，沒有搭話。

陸明便繼續(xù)說道：“依道友所說，道友所修，可求一個千秋萬歲，如此法門實是寶貴。

蜉蝣朝暮，夏蟬一個春秋，凡人也不過百歲年月，千秋萬歲實是寶貴，道兄之意竟是要傳我，我自是大為感動，受寵若驚。

只是道兄，這等壽歲，與我無益啊?！?

陸明說完，雙手在膝蓋上攤開，有些失意苦惱。

道士疑惑道：“世人修行，皆為長生久視，怎個有壽歲無益之理？”

陸明嘆道：“我正因壽歲所煩也！”

說完不待道士說話，陸明繼續(xù)說道：“道兄不知，我所吃那草果，為一道人所贈，我也不知其效用，就胡亂吃了。

只是吃了之后才知曉，那草果叫什么‘人參果’，又叫什么‘草還丹’。

總歸是個寶物，我所拜尋諸多仙長皆是這般評價。

說是什么‘那果子聞了一聞，就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活四萬七千年?！?

我正因平添了這些壽歲苦惱?！?

陸明說完，面前年輕道士神色變幻，卻也還是不言語。

看著他神色變化的模樣，陸明也就知道他是知道人參果的，便也繼續(xù)說道：

“道兄應(yīng)該也曾聽聞一句俗語，道‘人老而不死是為賊，道唯修長生是為禍’。

而我本就一介農(nóng)夫，不曾修道，更不曾學(xué)習(xí)，這些壽歲與我無益也。

故而便尋訪名山，想求一得道之人授予些道法，修心正身可馭這長生之禍。”

年輕道士還是不言語，只是神色變化，這會兒竟是目光也從陸明身上移開了，只是看著面前茶杯出神。

陸明也不猶豫，向著道士輕喊道：“道兄？道兄？道兄可在聽否？”

道士回神過來，說道：“道友說罷，我聽著呢。”

陸明點了點頭就計息說道：“不是我輕慢道兄所修，而是若真如道友所言，只可修得千秋萬歲的話。那道兄所修實在與我無益。

我農(nóng)家用木桶存水，若桶滿當(dāng)換更大桶，更無一個換小桶的道理。

換小桶裝不住的水可不就灑了，泥濘了地面，多不美好。

如今我這壽歲就如那水，道友所修就是桶，只是道友所修是小桶，裝不住我壽歲這般多的水，故而無益也。

我還當(dāng)再去拜尋別的仙長?！?

說完，陸明微微搖了搖頭，就起身，向著道士行禮拜別道：“此番叨擾道兄，也飲了道兄觀中寶茶，我也該離去繼續(xù)趕路了。再次拜謝道兄招待。”

那道士也是木然起身，只是本能回道：“那里那里。”

全無一個心神在身，多是些亂飛思緒。

陸明也不點破，再與觀中小童拜別之后，便出了觀。

那年輕道士也不出來送行，也再無什么挽留之語，只幾個小童將陸明送出觀門。

陸明也不停留，便向著東邊濯垢泉的方向行走而去。

一邊走著，陸明一邊心中想道：‘那怪千年前竟是個如此好人？’

‘也對，那怪千年后遇見取經(jīng)隊伍的時候，在最初也說不上多么壞。更不用說現(xiàn)在還是年輕模樣?！?

‘或者說，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

陸明種種心念閃過。

只是走了一會兒，陸明緩緩回頭，感受到了那黃花觀中雄厚法力涌動。

同時那青年道士聲音也隨著那雄厚法力傳來，道：“道友留步！”

陸明聽見那聲音，嘴角微微勾起。

然后便只見一道風(fēng)就將陸明攝了過去。

陸明也不反抗，只是落地道袍凌亂，有些狼狽。

陸明眼神中也演出幾分慌亂與驚恐，看著年輕道士說道：“你……你……你是妖精！”

那道士對著陸明的目光，竟有些躲避，也不回答。

然后拿出繩索吩咐身旁童子說道：“把他綁了，我晚些時候用他給你們丸枚藥出來，與你們一同食用，也得些它溢出的壽歲！”

道士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語氣中還有些恨恨之意。

幾個童子圍到了陸明身邊來。

陸明連忙慌張問道：“道兄此話是什么意思？道兄莫不是要吃人？”

陸明這話說完，道士又看向陸明，神色中有些猶豫與掙扎，好久才恨恨道：“那又怎的，你不是發(fā)現(xiàn)我是妖精了嗎？吃人又如何？”

道士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在陸明前便不再那副有禮的模樣，而是近身看著陸明，眼神中有些渴望，然后說道：“既然你嫌棄那人參果所給壽歲無用，那便給我就是了。

那天地靈根給你的凡俗之人食用，實在是暴殄天物。

我也精通些煉丹制藥之術(shù)，等我去尋些輔藥引子之類，與你這肉身中應(yīng)該也能煉出一些靈根精華出來。

也增我一些壽歲來?！?

說完，道士突然猛踹了陸明一腳，有些歇斯底里道：“我等不知修了多少歲月才修得一個人身，然后一時也不曾懈怠，修這些道術(shù)法門。只為求一個長生不老。

日日養(yǎng)精練氣存神之功，不知空耗了多少年月，這壽歲也尚無一個充足之?dāng)?shù)，也不知有沒有四萬七千年。

你既然吃了那草還丹，自當(dāng)好好珍惜，怎有你這般貶低之行！

我本無意難為與你，只是你既然這般無禮，那也饒你不得。

只是我也非殘惡之人，你死時我必不與你多少痛苦，讓你走個痛快，你死后也為你立一衣冠冢，也不失了歸處?！?

道士說完就要離去。

而陸明受了道士一腳，身邊童子散去，落在了角落。

那些童子就要上前，只是陸明輕聲道：“定。”

施了一個定身法讓童子們動彈不得。

然后陸明揉了揉剛剛被踹的地方，然后輕笑道：“你人還怪好的呢?！?

道士聽著陸明的話，本不打算回頭，只是又覺哪里有些不對勁，陸明的語氣不似剛剛慌張，現(xiàn)在竟是無比輕松的樣子。

便轉(zhuǎn)身看去。

只見那些童子立在原地，唯有眼睛能轉(zhuǎn)動，現(xiàn)在一個個看著陸明都是驚恐，同時向著道士發(fā)出求救的眼神。

而陸明則是在童子中間整理著自己的道袍，撣自己身上的塵灰。

道士一時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你……”

陸明看了過來，道：“道兄是很驚訝嗎？驚訝為什么在風(fēng)中將我攝來的時候已經(jīng)捏碎了我的四肢，現(xiàn)在怎么又能站立起來？”

見陸明果真無事，那怪恍然，然后便是大怒道：“你是那里來的野道，竟敢來我此處撒潑。”

說著也不遲疑，在不遠(yuǎn)處的地方取來兩口寶劍，直接向著陸明劈砍而來，道：“看劍！”

陸明不敢阻擋，而是側(cè)身將身旁道童推了過去。

這些道童在道士說要將陸明丸藥的時候，也無什么反應(yīng)，想是要么愚蠢要么真跟道士干過同樣的事情，所以陸明倒是不在意他們的死活。

不過那道士卻也不似尋常妖物那般，發(fā)起性來全然不顧敵友，道士竟也是收了手上的力道，沒讓寶劍砍在那些道童身上。

而是將那些道童踹開來追殺陸明。

道士雙劍張合，陸明左閃又躲。

徑直到了空曠處，陸明才停下了。

這道士有些手段，陸明不打算硬碰，主要是手里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沒有個招架道士手中劍的東西。

所以陸明還是決定簡單一點，直接群毆。

到了空曠處，陸明身上血氣與法力皆涌動，聲勢浩大。

那道士也看得心驚道：“你是那邊的妖魔，竟敢來你爺爺觀中撒野？”

道士雖驚，卻也不懼，自信向著陸明砍來。

而陸明則是不動，身前已經(jīng)有一具身影招架，正是陸明具現(xiàn)出來的二郎神形象。

一柄血氣匯聚的三尖兩刃刀架住了道士砍來的雙劍。

陸明的血氣雖然單獨抵御不住道士的劈砍，但是附著上心像世界中的形象，那便是另一個故事了。

道士見自己的劍被招架，也不拖泥帶水，抽回劍來，換一架勢繼續(xù)劈砍過來。

只是陸明沒有給它什么機會，一個更加凝實的形象持一柄鋼叉向著道士刺殺過去。

正是黃風(fēng)怪的形象。

道士招架，竟是被擊退了幾分。

黃風(fēng)怪雖然實力不如二郎神強，但是黃風(fēng)怪在陸明心像世界中的形象要比二郎神凝實得多。所以總體下來，陸明用血氣凝聚出的形象，實力反倒是強了一些。

道士后退，也不見退意，陸明也不給它反應(yīng)的余地了。

井宿神形，九頭蟲神形，九尾狐神形一并出了，向著道士攻去。

尤其是九尾狐神形，落地邊卷著四周泥石草木配合血氣聚了一身虛假身軀，然后再向著道士攻擊。

而去不同于其它神形總體是需要陸明一些心念操作，但是那九尾狐神形則是完全自己進行攻伐，更是靈活。

總之在他們的加入以后，那道士有些難以招架，節(jié)節(jié)后退，身上甚至已經(jīng)有了一些傷痕。

那道士眼中也多了一些慌亂之色。

終于是被逼到了角落里面。

那道士猛喝一聲道：“給我退！”

只見它雙劍猛砍猛揮，竟是剎那擊退了陸明所具現(xiàn)出的那些神形。

然后他也不追擊，而是猛地跳起，立在墻頭，然后解開衣帶。

陸明見此一幕，忙向后退去。

卻也指揮著那些神形向著道士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