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洛希漸漸發出了極小的抽泣聲，這是她第一次將過去的事實告知一個陌生人。

除了薩斯利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們的過往，就連芙西斯和蕾妮雅這兩位能看穿人心和預知未來的魔女，也完全沒有關于她們的一點蛛絲馬跡。

原因無它，只是她們兩姐妹覺得自己的死太過丟人，全都是由于自己的過失，一手釀造了這場悲劇。

于是，她們從新輪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抹去過往的一切，將這個秘密永遠埋藏在她們的心底。

“多謝您的諒解……”

“好了，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吧，明天還得趕路。”

萊斯輕聲安慰著她，過往已然不可追溯，況且這本就是突發的意外，同她們的關系并不算大，曾經的失職，現如今也已經受到了報應。

他便不再計較著這些陳年舊事，將凱洛希摟進了自己的懷中，走向了二樓。

這是一個極為平靜的夜晚，沒有半點風雪，今日是盛夏時節，冰原上卻冷地出奇。

隨行的侍衛們擠在一塊兒，點燃了教堂里許久未用的壁爐。

凱洛希默許了這樣的行為，她更需要的是來自萊斯的溫暖。

夜深之時，兩人已然進入夢鄉。

今夜的夢中，萊斯又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果不其然，他又被芙西斯邀請了過去。

不過這一回的場景，卻有些熟悉，這是他曾經在卡努城里租下的房間。

芙西斯正坐在他原來的床上，微笑地看著他。

“魔王大人，你的眼光真不錯，在這樣的邊陲小鎮，還能找到如此舒適的房間。”

萊斯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些什么。

畢竟像芙西斯這樣來去迅烈的魔女，他也還是第一次見。

“米絲婭沒為你安排住處嗎，還要親自來租房子。”

芙西斯聽聞這話，便站起身來，走到萊斯的面前，一根手指便挑起了他的下巴。

“當然有了，我只是想近距離地體會一下，魔王大人曾經的氣息。”

此時的芙西斯宛如一只燥熱的猛獸，倒是講萊斯逼得頻頻后退。

“所以，今晚你有何貴干？”

“我快將整個卡努城都吸收干凈了，你瞧。”

說著，她打開了窗戶。

萊斯探出身子一看，即便是在這樣的深夜之中，樓下的街道上還有著三三兩兩的人群，他們的臉上確實都掛著燦爛的笑容，只是總感覺有些僵硬。

“你真的，只是剝奪了他們的負面情緒？”

萊斯有些不太相信，這些人的眼神顯然有些呆滯，只有嘴角掛著傻笑，這一看就不對勁。

“當然了，我是暗之魔女，專靠吸收暗能量來轉換魔力，你看他們笑得多開心呀。”

接著，芙西斯也模仿著街上的路人，在萊斯面前擺出了一個極為夸張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間，萊斯顯然是被她嚇到了，她笑起來十分擬人，差點讓萊斯犯了恐怖谷。

“所以，你的姐姐愛莎麗雅什么時候才會來，幫他們變回正常的樣子。”

芙西斯搖了搖頭，露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姐姐在睡覺，我也不知她還要多久才能醒來，不過不用急，你總會見到她的。”

芙西斯說了就和沒說一樣，萊斯也失去了些耐性。

“今晚你特地把我請來，就是為了看看你的杰作？”

“當然了，你可是我的魔王大人，我肯定是要向你請示的。”

“請示什么？”

“這里的遠比我想象得要消極許多，我的魔力已經恢復了大半，剩下的完全可以等待自行恢復，所以，還需要我讓整個盧塔司都變成他們這樣嗎？”

芙西斯微笑著，平靜地說出了令人害怕的話。

萊斯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若是整個盧塔司都變成這樣的人，與行尸走肉有何區別，無論是作為魔王還是皇帝，這都是他不想見到的場景。

“不用了，放過他們吧。”

“果然，我們的魔王大人是十分仁慈的呢，那我就只得遵命了。”

芙西斯莊重地提起裙角，向萊斯行禮，隨后，就朝著他撲了過去。

夢里夢外，萊斯都已在溫暖的軀體之中沉溺了太久，不過他身上的魔力，讓他絲毫沒有感到疲倦。

幾番顛倒之后，芙西斯終于心滿意足，將他送出了自己夢境。

接下來，她便要開始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芙西斯趁著天亮之前，回到了卡努城的戍衛總部，這里原先是探險家協會，米絲婭安排了一間屋子給她。

天亮之時，米絲婭就會回到盧塔司，第一站便是這里，她要看看芙西斯對自己的民眾都做了些什么。

夏日的白天，來得很早，尚未蒙塵的露水格外清涼，不過很快就被米絲婭的車輪碾碎了。

芙西斯已經等候在了總部的門口，光從身份上來說，放棄了雅爾甫女王地位的她，現在只是一個沒有歸屬的游民。

而對于這樣的身份來說，能夠迎接盧塔司的皇后已經是莫大的榮幸。

米絲婭的車駕并沒有想先前的盧塔司皇室一般豪華，這全都是因為她去除了皇宮內許多不必要的裝飾，并用它們賣了一大筆錢。

這些錢都用于賠償曾經被盧塔司迫害過的戰俘們，以及重建魔法指導學院。

“尊敬的皇后陛下，我已在此等候多時。”

米絲婭獨自從車上走了下來，身邊也沒有為她拖著裙子的侍衛，連伊珊已早已提前回到了皇宮之內。

她的隨從，只有一名車夫，這樣的皇后，未免顯得有點寒酸了。

米絲婭大致掃了一眼街上的人，他們笑得十分燦爛，有一種腦干缺失的美感。

“陛下，請隨我來。”

芙西斯將她帶入了自己的房間之內，客氣地抽出凳子，邀請她坐下。

事實上，一個十階的魔女根本無需對僅有二階的魔女如此尊重。

芙西斯這么做的原因很簡單，米絲婭是魔王大人唯一的皇后，僅此一點。

“你把他們也變成了那樣……”

米絲婭有些不悅，但想到這是萊斯的要求，只得極力將這種感覺壓制下來。

“請放心，魔王大人已經說過，不許我再吸收其他的人。”

這話一出，米絲婭的臉上漸漸出現了喜悅，萊斯的轉變如此之快，想必他也已經見過這些人的樣子了。

她很高興，萊斯還是和自己保持著一樣的想法。

此時的芙西斯卻站起了身來，拉上窗簾，把門鎖住。

“這是要干嘛？”

米絲婭感到一股不祥的預感，但她突然發現自己并沒有任何退路。

“皇后陛下，不必如此擔憂，我來幫你強化一下，你的魔力。”

芙西斯將米絲婭逼到了角落，伸出一根手指，又將她的食指抓了過來。

兩名魔女指尖相抵，強大的暗之魔力開始源源不斷地涌入米絲婭的體內。

“你……你要干什么……”

第一次承受這樣強大的魔力，即使是萊斯也會有一些不適，更別談僅有二階的米絲婭。

很快，米絲婭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被一片漆黑的迷霧所籠罩，這股漆黑的力量順著她的每一處血管來到了全身上下。

她清澈的水之魔力也隨之變得有些灰暗，兩種魔力，在她的體內融合了。

這就是芙西斯的計劃之一，魔力相溶。

在芙西斯的看來，魔女們輸掉了上一次戰爭，歸根結底還是她們不夠強大。

她就想到了改進魔力的法子，現在她所吸收的那些魔力，都有著可塑性極強，可以和其他任何魔力相溶，甚至包括愛莎麗雅的光之魔力。

承受了強大的魔力重壓之后，米絲婭就快支撐不住了，她雙腿癱軟，坐在了墻邊，意識也漸漸有些模糊起來。

芙西斯見情形不對，連忙將她抱到了床上放平。

這一次她為米絲婭注入的魔力，只有上回給萊斯的十分之一，沒想到她居然也快承受不住了。

芙西斯趕緊伸出手指，將她體內的魔力抽回一些，先前與她的水魔力相溶的那些，已經成為了她體內的一部分。

大約抽回了一半魔力之后，米絲婭的臉色才好轉了起來。

余下的暗之魔力則與她全部相溶。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么！”

米絲婭有些生氣，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之下，被注入了如此多的魔力，甚至還差點丟掉了性命。

“抱歉，抱歉，是我沒把控好量，現在沒事了。”

芙西斯安慰地拍著她的后背，一邊誠懇地向她道歉。

米絲婭緩緩站起身來，沒有理會芙西斯，而是試著開始施展魔法。

她將手一揮，地上便出了一個漩渦，這個尺寸遠比她想象的要大上許多，只不過顏色卻不如同以往的清澈之藍，現在混在了一些漆黑。

“魔力相溶，這是我能想到的強化方法之一，抱歉，我沒有提前告訴你，只是怕你會拒絕。”

“強化……為何……”

米絲婭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往日萊斯為她強化，帶來的感覺都是親和與舒適，芙西斯的強化方法卻讓她痛苦萬分。

這是吸收了不同于自生魔力的必然結果，現在的米絲婭，依舊能夠生出純水魔力，但被相溶的那一部分魔力，將作為她的基底，永久存在。

“我們的敵人還未到來，必須先做好準備。”

“敵人，你真的是？”

米絲婭看不見任何敵人的存在，也就不明白她在說些什么。

“魔王大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敵人。”

芙西斯這么一說，她就懂了，只得默默點頭。

不過米絲婭依舊沒有看到敵人在何方。

實際上，芙西斯也看不見，但她清楚的知道，魔王想要帶領她們重新統治世界，必然有一場惡戰。

“現在，我已經將我的一部分魔力交給你了，你也被強化了，估計已經有覺醒四階的實力了。”

米絲婭有些錯愕，僅僅是這么一點魔力，就能讓她抵達接近四階的實力。

作為純水之魔女，她是唯一一個不認識芙西斯的，因為只有她重入輪回之時，涂抹去了所有的記憶，包括從前的名字。

“請讓我跟在你的身邊，以防魔力失控發生意外。”

“還會發生意外嗎？”

“只是有可能。”

米絲婭只得答應了她。

畢竟她現在這個樣子，芙西斯還是挺害怕她因為魔力失控而暴斃的。

如果自己害死了魔王大人的皇后，別說萊斯斷然不會原諒她，連她自己恐怕也只得以死謝罪了。

芙西斯攙扶著米絲婭下了樓，一同坐上了馬車，剛剛接受了其他魔力入侵的米絲婭，顯然有些疲累。

一到了車上，她就忍不住又躺了下來。

芙西斯時刻關注著她的情況，不過再抽取魔力是不起作用了，只能通過加速她體內純水魔力的生成，來緩解癥狀。

這就不得不用到一種法物了，這是一條深色的絲巾，芙西斯一直將它帶在身上。

這是愛莎麗雅親手為芙西斯制作的，佩戴在身上任何部位，都能大幅增加體內原本魔力的生成。

幸好，在一路的行程之內，米絲婭的情況好轉了許多，基本恢復了正常，芙西斯最終也沒用上這條絲巾。

……

另一邊，冰原之上。

萊斯和凱洛希在雪地之中一路疾馳，終于抵達了第六處教堂。

就在教堂門口時，萊斯手中的那枚水晶發出了一陣閃耀的光芒。

回憶起先前的那個夢，蕾妮雅似乎沒有解釋過，這道光意味著什么。

反正是走對了方向，萊斯也不再多想，將水晶放回了口袋里，走到了教堂面前。

奇怪的是，這座教堂與之前那些相比似乎要大上一些，但正門卻是鎖著的。

繞了一圈之后，他們也沒有發現第二扇門。

事已至此，只能用點特殊手段了。

不過萊斯和凱洛希都沒有出手，他們怕一不小心把整座教堂都給掀飛了。

撬鎖的任務便交給了侍衛，他們用手中的長槍當做撬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枚小鎖撬了開來。

打開門后，一陣腐爛的氣息從中傳來，侍衛們無不掩住口鼻，連忙從門口跑了出來。

這股惡臭之味，讓萊斯和凱洛希也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