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對鄭懷安說道：“鄭家小子，今日若非老夫到場，你們都被這孽障蒙蔽過去了！”

隨即扭頭對身邊一個老道吩咐道：“讓這小子現出原形！”

老道一身金絲錦緞道袍，手中拿著一桿象牙玉桿拂塵，一笑之下卻露出滿嘴黃牙，看上去活像一個暴發戶。

此時聽孫老發言，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袖中擲出一柄飛劍來，朝著陰長生的面門而去。

“放肆！”林九勃然大怒，這是沒把他放在眼里啊！

原本看在孫老身份地位的份上，先后一再忍讓，沒想到現在卻換來對方的變本加厲。

居然當著他的面，對當初救過他的山君出手。

然而事發突然，加上陰長生距離他們太近了，林九也沒來得及阻止老道的飛劍，只能任由它刺向了陰長生。

“爾敢？”

“休傷吾主！”

冥轎旁的黑白無常與六孽陰傀也變了神色，連忙一個閃身前來阻擋，卻為時已晚。

那飛劍速度是何等的快，就如同一道電光一般，縱然陰長生感應到了莫大危險及時躲避，卻還是被劍光擦到了右臉。

這張畫皮受到白骨道蘊的侵蝕，本就已經脆弱不堪，如今被劍光一帶，頓時寸寸碎裂開來，露出了陰長生的白骨之軀。

“天啊！山君還真是白骨精變得？”

“難怪他能以一個人，殺了九門這么多人，原來本身就是邪祟啊！”

“唉！可惜了九門的諸位同道！殺了他給諸位同道報仇啊！”

場面上的輿論風向瞬間易轉，從稱贊山君少年英杰，變成了山君這個妖孽人人得而誅之。

孫老見陰長生露出白骨身，頓時面露喜色，對眾人喊道：“非是老夫偏幫陰九門，實在是這妖孽的偽裝被老夫身邊的供奉識破，讓老夫如何能將人族傳承交給一個妖孽？”

“孫老做得對！”

“我等不識孫老苦心，實在是慚愧啊！”

臺下那些有意攀附的勢力，此時紛紛附和道，一個個也搖旗吶喊起來。

陰長生仿佛在一瞬間，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變成了人人喊打了的過街老鼠。

他看了看自己的白骨身，散發著瑩潤如琉璃寶玉的光澤，好似一尊完美的藝術品一般。

又看了看臺下“群情激奮”的圍觀群眾，嘴角浮現出一個嘲諷笑容。

人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更愿意盲目地去跟從別人的步伐，即便那個人是錯的也一樣。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后起之秀“山君”的身份價值，遠遠比不過位高權重的“孫老”，沒辦法給眾人帶來利益。

而孫老只要一句話，就可能讓他們法脈斷絕人丁凋零，也可能讓他們法脈大興，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所以，真假對他們來說不重要，對錯對他們來說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們自身的利益，如何才能達到最大化。

權與利，這兩個字足夠讓絕大多數人為之舍生忘死，甘愿受著他人的驅使去做一些哪怕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即便陰長生告訴他們，自己是為了救金市的百姓才變成這樣，他們也絕不會相信。

不是愿意相信，而是不能去相信！

相信了又能如何呢？去和位高權重的孫老作對，然后讓自己家破人亡嗎？為了一個所謂的真相？

鄭懷安與林九，此刻正在拼命為陰長生做著解釋，安撫著在場的眾人，可仍舊沒有一個人愿意聽他們的解釋。

孫老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臉上依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

看著拼命解釋的鄭懷安兩人，似乎是在無聲地嘲笑他們。

“好了！懷安先生，林九真人，你們無須為我再和他們多作解釋了。你們永遠也叫不醒一群裝睡的人，也無須去叫醒他們。”陰長生溫和地說道。

只是字里行間，透露出一股冰冷與肅殺之意。

他轉頭看向孫老，嘆道：“你說我是妖邪，在我看來，你比我更像妖邪之輩！心術不正之人一旦竊據高位，他所害之人，又何止是被妖邪所害之人的十倍？”

孫老臉上笑容消失，他一向自詡為為國為民盡心盡力，如何能容得下陰長生如此污蔑于他？

他用一種近乎蔑視的眼神，看著陰長生，如同在看一個可悲的失敗者，就像那些數十年間與他明爭暗斗，最后依舊慘敗的人一樣。

他搖頭嘆息，似在憐憫：“真是個可悲的人啊！你以為用幾句話就能污蔑老夫，抹除老夫對龍國的功績了嗎？似你這等妖邪，也只會這點鬼蜮伎倆了，如何知道人間正道的堂皇大氣！”

隨后假意嘆息一聲，給身邊的老道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速戰速決。

老道嘿嘿一笑，那道劍光帶著蝕骨的陰氣，如同一道烏光般再次朝陰長生激射而去。

只是這一次，卻被一只布滿金色肉鱗的巨手死死抓握住了。

林九已經現出了金甲尸王之身，一身氣勢凜然不可侵犯，眸子中赤白色的尸火跳動著，臉上盡是冷然之色。

“林九，你們茅山想要與我作對？”

孫文龍也變了臉色，質問道。

然而林九沒有理會他的話，肉翼一展就來到了半空之中，他此刻已經完全由人身變化為了尸王軀，赤白的尸火遍布全身鱗甲，如同魔神一般可怖。

而方圓十里范圍，盡數化為了一片赤地，將場中眾人盡數都圍在了中間。

“你瘋了？施展鬼域是要和我們拼命嗎？敢動孫老，你們茅山也要吃不了兜著走！”孫文龍身邊的老道，此時也撐起了一片鬼域抵抗，對林九怒喊道。

此人竟然也是一位兇級高手，難怪孫文龍有恃無恐。

然而他的鬼域，卻遠不及林九的強大，被硬生生逼到了一個小角落里，勉強護住了孫文龍而已。

林九橫立在半空之中，如同魔神掃視著眾人，對他們問道：“你們說，貧道現在像不像妖邪？是不是妖邪？”

“不是不是！林真人怎么會是妖邪呢？真人神威無匹，我等深感欽佩，誰敢污蔑真人，王某第一個不答應！”

“不錯，林真人一向高風亮節，為正道楷模，這個是大家眾所周知的！”

……

在林九的逼問之下，眾人紛紛搖頭表示，自己一直對林真人欽佩有加，斷然不會將他認做妖邪的。

林九聞言眉頭倒豎，逼問道：“那你們為何說山君道友是妖邪？人云亦云，簡直不知所謂！他變成現在的模樣，都是為了拯救百姓，誰再敢胡言亂語，休怪貧道不客氣！”

他說出這句話時，如電的目光直逼角落的孫文龍兩人，似意有所指。

孫文龍雙拳攥緊，骨節都有些發白了，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他沒想到林九居然敢公然與他唱起了反調，強行保下山君。

不過現在形勢比人強，他身邊的老道顯然不是林九的對手，只能忍氣吞聲不再說話，等回去之后再做計較。

而隨著林九的施壓，場上眾人的口風再次轉變，紛紛稱贊起了陰長生來。

“我就說嘛！山君少年英豪，怎么會是妖邪之輩？看來我等險些錯怪好人了！”

……

“不錯，陰九門作惡多端，多虧了山君道友為民除害啊！”

眾人絲毫不吝贊美之詞，直接又將陰長生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陰長生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看著眾人前倨后恭的嘴臉，就像在看一群小丑一樣。

不過對于林九如此力挺自己，他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感動，暗中記下了林九與鄭懷安今日的維護之情。

而關于“孫老”的這筆賬，他也默默記下了。

等他解決了自身的問題之后，便要叫這個孫老好好看看，他這個“妖邪”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