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口，李福澤感覺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站了起來，手從背上一抽把剔骨刀橫在身前。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知道了這個世界的詭異后，對于這種情形，李福澤可不敢掉以輕心。

沒準對方就是第二個心玄子和布陣人，稍不留神就會落入圈套。

“呵呵，小伙子脾氣就是大，我一個老人家還能吃了你？”

對方咯咯地笑著，聽起來很是滲人。

尤其是在夜晚的安寧中，一顆紅燈籠下，一個年過八旬的老人。

“那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把我們叫住？”

從一開始李福澤就看出不對勁，哪個正常人會傍晚出來擺攤？

而最初老人展現出來的好意并不假，她態度上的轉變，是看到自己排出銅板時開始的。

幾枚銅板，就讓這個老人愿意暴露身份，喊住自己。

李福澤可不覺得是錢給少了。

“這些銅錢，你給多少我不在乎。”

“你給的都是新銅板，但這些錢上的紋飾，從一千年前到兩百年前的都有。”

把錢一枚一枚地放進錢匣子，老人轉過身來等待李福澤的回復。

“你懂得看古錢？”

李福澤第一時間沒有懷疑自己銅錢的來歷，而是把老人和幸昊想到了一起。

他們應該都懂得看一些古玩寶物。

剔骨刀重新掛在身上，李福澤的警惕心仍在，但收起了對老人的敵意。

“還沒回答我呢，你倆從哪來的。”

老太面目慈祥，完全沒有對二人加害的意思。

可越是如此，李福澤就越覺得對方深不可測。

“我們從三百里開外的一個道觀過來，其余的一概不知。”站在九幺前面的李福澤回道。

這些東西沒什么好隱瞞的，不說可能會產生后果，說出來對自己也沒什么影響。

“道觀……”老人琢磨著，最后跟兩人打了個哈哈道：

“道觀自古就去的人多，銅錢樣式雜點沒啥好稀罕的。”

見老人擺手就要結束話題，李福澤趕緊多問了一句：

“請問長輩可知道詠梁？”

那蒼老的目光忽然閃爍了一下。

從她的眼神里，李福澤能讀出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

“詠梁國早就沒了，千年以前就滅了。”

沉穩的聲音說出口，把李福澤要找的一條后路打碎了。

它本來就是碎的，只是有第二個人也這么說，李福澤這時才愿意相信。

回去的路上，九幺心照不宣地沒有說起這個話題，只是手里搓著那只面狐貍。

面時間長不揉就發硬了，九幺在平山觀幫廚時偷偷玩過一點。

但吃食稀缺，到最后她也是下鍋里吃了。

此時她手里的面比道觀里的面要硬得多，在手里的感覺和一塊輕一點的石頭沒有差別。

她在想，是不是找不到詠梁，仙人就能和自己一起回家了。

可九幺立馬打消了這個想法，她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想很自私。

回到客棧，大堂上已經沒剩多少人，桌子上的殘羹剩飯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的李福澤一走進門，就看見了坐在角落里的無憂和劉通。

桌上擺放著幾道菜，一下沒動過的樣子，很明顯是在等李福澤和九幺。

“吃飯吧。”黑著臉的李福澤直接坐下，端起碗筷就大口吃了起來。

反正嘗不出味道，大口小口都一樣。

現在吃飯不是享受，更像是做任務。

看出來李福澤心情不好，無憂和劉通也沒問什么，跟著吃了起來。

飯菜稍微有些涼，但幾個人還是吃得一干二凈，給收拾盤子的店小二減輕了負擔。

吃完飯的李福澤直接走上樓，回屋把門緊緊閉住。

半天都沒和李福澤接觸，兩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便把目光齊齊看向了九幺。

“道爺他這是咋了啊。”

還挑著細碎的剩菜葉往嘴里塞的劉通問道，無憂也把腦袋湊了過來。

看著好奇心切的兩人，九幺也不知道該不該說讓李福澤心情不好的事，索性只給出一句話。

“詠梁，是沒了一千多年了。”

這句話一說，剩下的兩人都懂了。

“害，我以為什么事呢，那詠梁去不成能去的地方多的是，想去哪我帶你們去。”

放下筷子的劉通扇著斗笠，頭頂僅剩不多的幾根毛隨風飄蕩。

“你不是要回家嘛，實在不行李道長也可以去你家。”

兩條腿搭在桌子上的無憂對著九幺擠了擠眼睛。

隨即她的腿被店小二的抹布撣了下去。

“打烊了打烊了，別在這浪費燈油。”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從樓梯處響起，坐在床上的李福澤聽見三聲關門的聲音。

他們說的話自己都聽見了，畢竟耳清目明的能力也不是白換的。

手里的銀爐在催發下已然變大，看著【寶清司賒】四個方方正正的紅字，李福澤總感覺幸昊不像是騙自己的。

真正讓自己擔心的并不是之后沒處去，而是去哪更安全。

說白了自己去哪都行，在這個世界上四海為家也沒問題。

但寶清司明顯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更何況，如果幸昊要騙自己，為什么又要把這道符先交付自己用呢？

這明顯是虧本買賣，除非他還有別的目的。

第二天一早，和周公下棋的無憂還躺在床上，就被敲門聲叫醒起來。

“無憂，我們要出發了，快起來洗漱吧。”

說話的人是九幺，話音剛落，睡眼惺忪的無憂就坐了起來。

把之前的那套舊衣服換上，新衣服裹進包里，到后院涮了一把臉，無憂就走了出來。

能一下子把三個人都調起來，除了李福澤就再沒有別人。

天剛蒙蒙亮，滿臉朝氣的李福澤坐在客棧門口的板凳上，背后挎著那把大剔骨刀。

“既然都收拾完了，那我們就出發吧。”

眾人再見到他，昨晚那些頹廢的神情早已不見。

“道爺，我們接下來去哪。”

同樣臉上沒了昨天的衰色，劉通主動和李福澤搭話。

因為李福澤再沒說過讓自己走的話，劉通很是高興，覺得這是道爺接納自己的第一步。

“去你說的寶清坊。”

就李福澤這一句話，眾人便跟著劉通上了驢車。

“寶清坊離這也就一百多里地，今兒一天就能到。”劉通對自己的天馬非常有信心。

“仙人，你看……那是什么。”皺著眉頭的九幺看到遠處，似乎出現了怪異的景象。

四人紛紛把頭轉了過去。

遠處，是塵土飛揚，布起一道黃色的煙霧。

伴隨著鐵蹄翻騰，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漸漸闖入每個人的耳朵。

“道爺！不好了！是響馬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