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蟲子爭相撕咬的場景，突然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迸發在李福澤心頭。

九幺死了嗎……

九幺是他在這個世界認識的為數不多的人，她就這樣死了嗎……

李福澤感受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跳動。

“你們都給我滾開！”

李福澤沒有愣在原地，伸出手在蠱蟲壘起的山丘里連挖帶刨，想把九幺挖出來。

此時，他甚至手上的傷痛都感知不到，全身上下都在重復挖和刨的動作。

直到最后，李福澤才從蠱蟲堆里，爭搶到一根白花花的腿骨，上面連一絲肉都沒留，被啃得干干凈凈。

從她落地到被啃噬殆盡，只過了十幾秒。

李福澤緊緊攥著手上的腿骨，面目呆滯地坐在蠱蟲堆中。

短短十幾秒里，自己就見證了一個人的死亡。對于李福澤來說，這是莫大的打擊。

李福澤突然感覺，在這個詭異的世界里，自己就像一只螞蟻，能被隨時碾碎的蟲子。

就在窸窣的聲音中，一道聲音從上空傳來，劃破李福澤的消沉。

“你們放開我！我不要下去！救命?。　?

李福澤聽得出來，這是九幺的聲音，眼前死的這個人不是她！

伴隨著九幺跌落時的吶喊，李福澤和一群蠱蟲幾乎是同時起身，奔向九幺的落點。

可是，一個肉體凡胎的人，怎么可能比得過千千萬萬只會飛的蟲子。

李福澤已經想到十幾秒后，九幺會變成一具尸體，就算自己把她挖出來也只剩下累累白骨。

“我不要……我不要那樣！”為了不看到最壞的結局，李福澤掏出了自己的底牌。

“交換規則！”

一時間，李福澤沒有想出要交換什么。

“我要這些蟲子全部消失！全部！”

【代價不足，無法交換】

“讓她活下來，讓那些蟲子不能吃她！”

【不與自身利益相關，無法交換】

到這里，李福澤的心已經涼了一半。

自己的能力，到最后竟然都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李福澤突然被地面的凸起絆住，摔倒在地上。

他看見手里即將斷裂的符紙，上面閃爍著一點藍光。這是正音師太給的符。

李福澤直接把手伸了上去，隨即眼前浮現出一抹虛幻的文字。

【根據事物存在的規則，這是與符師交換的符箓】

“我要……交換符箓?！?

【你沒有度師受箓，無權交換】

“不……

“【我有】”

李福澤堅毅的目光下，眼前的文字逐漸變換、勾勒。

【代價是……】

【左手無名指】

…………

煉丹房中。

明月站在丹爐旁，手握已經泛黃的丹書，把最后一味草藥添入丹爐。

煉丹這種事，對時辰和日子都特別有講究。

這些天時地利，往往能決定丹藥的品質和藥性，不可謂不重要。

明月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丹爐，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今天是上弦月轉盈凸月的夜晚，是自己精挑細選的日子，最適合煉陽丹。

可門外傳來的涼意讓明月不禁皺眉，不由得朝天上看去。

此時，原本萬里無云的天空，瞬間烏云密布，滾滾黑云壓境，盤旋在平山觀上空，仿佛天就快塌了一樣。

“不可能，我明明算過日子的?！?

明月緊皺眉頭，這次煉丹怕不是要失敗了。

可比起煉丹，他更關心眼前的天象。

明明算的是天晴無云，可現在卻反規律行之……

整座平山觀內，黑風掠地，飛沙走石，寒意被攜卷著沖天而去。

幾乎所有人都在抬頭仰望天空，這種異常罕見的天象吸引了不少眼球。

狂風過后，一切平息。

可人們看見，有最深的一抹黑色，呈漩渦狀，如同沒有眼珠的眼眶，盤旋在蠱練洞上方。

三清殿下。

清風蹲坐在墻角，瞇起眼看著這一幕，以前從未犯過愁的他，此時額頭也皺出了川字。

“我…靠……天師授箓??？”

…………

伴隨著對無名指控制權消失的瞬間，李福澤感受到一絲異樣的感覺。

仿佛自己被注視著，還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被什么東西審視著。

李福澤能感受到，那不是眼睛，普通的目光沒有那么強大的力量。

注視著自己的是深淵，一方漆黑虛無看不到盡頭的深淵！

“我要換一張火符！”

可李福澤非但不害怕，還朝深淵大吼。

憑借【耳清目明】的能力，李福澤早已把清風交換火符的步驟熟記于心！

李福澤的食指和中指凌空虛劃，不多時，一張火紅的符紙躍然掌中！

同時，一道道念經一樣的聲音，纏成了毛線團一般，不斷鉆進李福澤耳朵里。這是符師在和他講價。

“不就是三個月陽壽嗎！你盡管往走拿！”

話音剛落，符紙頓時燃起星星火光，在蠱練洞的黑暗中，好似初升晨曦！

隨著符紙被李福澤用力拍在地上，以李福澤為中心，一圈升騰數米的火焰向四周擴散開來！

接觸到火焰的蟲子，被燒得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伴隨著焦糊味進入李福澤的鼻腔。

面對數不盡的蟲子，一道符箓沒辦法幫他爭取太多時間，這些蟲子還會前赴后繼地，被人肉的味道吸引。

李福澤沒時間多想，管不上身體的疼痛，拔起腿朝九幺跑了過去。

火焰蔓延數米，在接近九幺時，直接跨過了她的身體，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李福澤此時有些慶幸，花了三個月陽壽換來的符箓還蠻通人性的。

直到把九幺抱起來，看見她身上沒有明顯受傷，李福澤這才放下心來。

看著李福澤的臉，九幺忍不住眼眶的淚水，直接把頭埋在了李福澤懷里。“早知道這里這么可怕……就不讓你下來了?！?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我要死了……”九幺緊緊攥著李福澤后背的青袍，嗚咽地哭了出來。

“沒事，有我在，肯定能活著出去的?！崩罡森h視四周提防著這些蟲子，隨時準備交換些東西出來。

說來奇怪，李福澤碰到九幺的一瞬間，洞窟內突然寂靜下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剛才還是獵物的九幺，此時像突然透明了一樣，被那些蟲子視若不見。

就連帶進洞里的兩串兔肉，也都還完好無損地掛在肩膀上。

李福澤明白了，這是自己的原因，自己接觸到的一切東西，都會被這些蟲子無視。

“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誰把你丟下來的？”李福澤問向懷中的九幺。

可此時的她身上爬滿了蟲子，嚇得根本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從哭腔里憋出了幾個字。

“秦壽，是秦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