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里,裝滿的往事的碎石子,晃來晃去,硌得渾身的神經血管都生疼生疼。
今晚,是我在上海最后的晚餐,我去意已決,是真的要回去了。
所以,我沒有給戚良生留自己的聯系方式。
或許,只有家鄉,才會永遠讓浪子熱肝肺。
大巴開上了暮色中的山路,有人三三兩兩地開始躺在位子上睡覺。沉寂而豐饒的田野飛快地掠過,樹林邊上有月亮清涼的輪廓,村鎮的燈光在遠處如水流動。
掰指一數,自騎單車剪齊耳短發背單肩帆布書包白回力球鞋滿頭滿臉的陽光里飛躍穿過,笑聲清脆如銀鈴歲月,已經十年。
我將頭埋在膝蓋上,終于哭泣。
每次開始,都是不得已。都得經過取舍衡量掙扎,最后做出妥協。有更好的路,就不必走這條泥濘的了。因為沒得選,所以只能一撲心的往前奔。
馬不停蹄的試鏡,認真記下經紀人的每一句話,時間,地點,服裝要求,細節到了發型和鞋子包括穿不穿絲襪。
僅僅是那個人,嗯,似乎忘記了他的名字,僅那個人的學費生活費,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身上永遠背著大包,里面一應俱全。創可貼必不可少,有時擔心凸點,有時穿制作單位的鞋子卡腳,有時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以防萬一。
卸妝油,也不能少,不然頂著一張大花臉招搖過街,太夸張了。超市里賣的那種CLEAR CLAEN的泡沫洗面摩絲,又便宜又清爽,32塊,真的很劃算……
常常是分不清幾點幾分,總算全部鏡頭通過。扣除抽傭,到手里往往只余兩三百塊,卷起來塞在牛仔褲后袋。
無名無份的小模特,不想被潛規則,沒有被包養,就只值那么孤零零的幾張紅色鈔票,坐進出租車里,揉著已經磨破血泡的腳,天,好象剛剛亮。
不是不辛苦,可是那又如何,有愛,從不覺天涯遠,亦能捱萬千苦。
天曉得戚良生是怎么樣將電話打到隔壁的小賣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