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撲...”

風間琉璃猛地停下腳步，瞳孔在這一瞬間收縮。

回頭去看。

地上的三截尸體已經消失，只剩下一灘血泊。

王將消失了！

熾白色的閃電撕裂天空，風間琉璃只感覺那道光芒仿佛將他的頭也劈成了兩半，腦中一片空蕩蕩。

這時，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駛來，停在了巷口。

司機走下車，他穿著筆挺的制服，戴著雪白的手套，一手打著黑傘，另一只手按在車門上，看樣子是在等待著要為即將上車的主人拉開車門。

可這條巷中現在唯一的人——風間琉璃，還保持著那樣回頭的姿勢，一動不動。

司機也沒有催促，更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情，他這種專為權貴服務的人員都有極好的涵養。

終于，風間琉璃緩緩將頭轉了回來，注意到了巷口這里的司機。

司機臉上也立刻露出和煦的笑容，就在風間琉璃看向他的剎那，緩緩地拉開了車門，躬身彎腰。

這輛車是哪里來的？

風間琉璃深吸了口氣，下意識地就想回退。

這是“龍王”的待遇，但風間琉璃并沒有吩咐任何人來這里接他。

風間琉璃這時候意識到，他自己也被人密切監視著。

監視龍王，在猛鬼眾中，除了王將，還有誰能做到這點？

在邁巴赫的后排座位上，身著黑色和服的老人稍微挪了挪身子，讓出車門旁的座位，并親切地拍了拍座椅，示意風間琉璃可以過去與他同坐。

老人佩戴著一個面具，上面繪有微微帶笑的公卿形象。

是王將！

風間琉璃不可能認錯，對于車上老人的身份，他甚至不用再去看第二眼來確定。

對啊，在猛鬼眾中，除了王將，還有誰能監視龍王呢?

恐懼像一條冰冷的蛇，從風間琉璃心底爬出，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他明明可以輕易地抽出刀，但身體仿佛結成了冰，連動一下手指都變得不可能。

不可能！

決對不可能！

風間琉璃看了看自己的白衣，那上面還殘留著長刀砍斷王將身體時所迸濺的血水，甚至長刀斬落王將頭顱時的手感現在也都沒有褪去。

還有，還有那一灘血泊。

這些都能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

風間琉璃在瘋狂地向自己證明王將確實是死了，不會有錯。但這一刻的王將也確實坐在邁巴赫的后座，也沒有錯。

沒錯，什么都沒錯，錯的就只能是風間琉璃，他誤判了王將，認為王將還是個能殺死的生物，但王將真的就是個殺不死的惡鬼！

風間琉璃突然想到了一個名叫Ryan的男人曾經給他說過的話——

“你馬上就有機會能夠親手砍下王將的頭顱。”

“當然可能第二天早上睡醒，他又會站在你面前，就像你以前經歷的那樣。”

雖然有著前幾次刺殺王將失敗的經歷，但當時風間琉璃在心里其實還是認為王將應該只是一個擁有極強恢復能力的罕見混血種

哪里會有殺不死的人？

至于像話里說得那樣，即使是用刀砍下頭顱也不會死去。

風間琉璃覺得只是對方一種夸張的話術。

可事實上甚至連一個晚上沒有，只是十分鐘不到的時間，王將就這樣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不同的人在驚恐無助到極點的時候，會做出兩種完全對立的反應，一種是搏命抗爭，另一種則是閉目等死。

刀芒如電，風間琉璃斬破雨幕就朝王將沖去。

毫無疑問，他是前者。

“撲，撲”

王將沒有理會刺來的刀尖，只是輕輕敲了敲手中的兩只小木棍。

古怪的梆子聲再次響起，風間琉璃瞬間失了所有力氣，四肢變得癱軟起來。

“砰當”

他跌倒在地上的水坑里，手上的長刀也隨之滑落，臉上露出復雜痛苦的神情，身體想要站起，但卻不受控制地抽動。

司機走上前，將雨傘打在風間琉璃的頭頂。

風間琉璃嘴唇嚅囁，像是在說討饒的話，卻沒能發出聲音。

這一刻，他仿佛就真的是一只被主人打斷了腿的狗。

“吱——”

有強光射來，撐傘的司機眉頭皺起，不由抬手遮擋去看。

是一輛豐田車，它正在迅速逼近，距離很近了也不減速，司機猛打方向盤，車在雨中旋轉，帶著濺出的巨大水花一起撞上了邁巴赫的尾部。

邁巴赫被撞得向前竄了出去，車里面的王將也是狠狠地體驗了一把推背感的刺激。

豐田兩側車門同時打開，楚子航翻過車頂，長刀以刁鉆的角度，直插司機的頸部。

他們被通知了繪梨衣在這里被日本黑道追捕的事情，然后趕來就看到了風間琉璃被控制的詭異一幕。

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么，但三人還是決定救下風間琉璃，也能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司機面對楚子航的長刀并沒有躲閃，伸手抓住了刀背。

楚子航很干脆地松開了刀柄，一拳打在司機的臉上，隨后撿起長刀，閃身回到車中。

格斗持續的時間不超過五秒，而路明非在這段間隙中就已經把風間琉璃拖回了車里。

凱撒一腳油門到底。

“吱——”

豐田車的輪胎再次響起與濕滑路面摩擦的聲音。

他們這次來的目的主要也是為了搶奪繪梨衣，沒想到能救了風間琉璃，所以就更沒有準備在司機的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至于王將，三人之前都沒有見過，也不是沒有初次見面，要講禮貌打個招呼的覺悟，而是壓根就不知道他在車里。

直到豐田車馬上就要駛出巷口，駕駛座上的凱撒這時突然覺得背后一寒。

通過后視鏡，他看到，不知何時一個身穿黑色和服的老人站在了那輛邁巴赫的車門邊。

老人臉上還帶著一副公卿面具，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車輛已經開得遠了，其他細節看不清楚，只剩下那雙金色的雙瞳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那是什么東西？

凱撒在只看了一眼后就有了種被惡鬼盯上的感覺，這時候他才想到風間琉璃。

“怎么樣？他還活著嗎？”

“還有呼吸?！?

...

風間琉璃坐在被子里抽煙，眼神迷蒙地看著窗外的陽光，無悲無喜，神色漠然。

他被路明非三人救回來后就交代了事情的全部，包括那個名叫源稚女的孩子被哥哥殺死的故事。

現在風間琉璃身上帶著一種令人不忍打破的平靜，眉目淡淡，輪廓也淡淡，平凡又祥和。

只是陽光在他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的少年感，反而代替成了老人一樣的死氣。

是絕望嗎？

風間琉璃感受不到，他現在麻木得如同一只木偶，沒了任何情緒。

這時手機屏幕亮起，是王休發來的信息。

上面只有三個字。

“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