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二年(1099年)六月，二人一虎，晝伏夜出，躲避行人，終于到達景陽岡。

蘇軾父子二人花費一月有余，劈薪砍柴，搭建屋舍，深山老林，不見人煙，兩人一虎結廬為伴，日子逍遙自在。

山寅有些饞酒與蒙汗藥，想著找些機會下山采買，另外蘇過也有幾封書信需要郵寄出去。

自從父親被貶儋州，蘇過妻兒便留住惠州白鶴新居，與兄嫂住在一起，去年至今一路游山玩水，都快將妻兒忘記了。

也不知道現在過得如何！近鄉情怯。

谷陽縣外，一少年拖著板車，山寅被草席覆蓋，邊走邊嚎，蘇過熟悉的遞上路引憑證。

“官爺，勞煩您行個方便，家兄病急，要進城找大夫安治”

話畢，將散碎銀兩遞到門官手上，門官掂了掂手中銀兩，沒有過多為難，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每月兩貫銀錢，還時常遭到上官克扣。

就算是寅君大人藏在車內，門官都打主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自從朝廷派人圍剿寅君，寅君遁走之后，谷陽縣大旱一年，河水干涸，百姓顆粒無收，好在前年糧食豐收，靠著倉里的陳糧，谷陽縣才沒有人餓死。

一月之前，老天開眼，終于降下大雨，也算解了谷陽縣燃眉之急。

坊間隱約有些傳聞，朝廷捕虎之舉，觸怒上天，故而派下旱魃，以作懲戒，谷陽縣的百姓可謂是恨死朝廷了。

上月谷陽縣民眾猜測，寅君恐已歸山，否則為何會烈日當空之時，突然陰云密布？不過百姓對此心照不宣。

門官作為土生土長的谷陽縣人，妥妥的編外人員，作為朝廷走狗，天天被親眷在背后戳脊梁骨，也是有苦難言。

混口飯吃，為何如此艱難？

“寅哥兒，到城中了，可以起來了”

話畢，山寅掀開草席，一身嚴實，黑色斗笠之下喘著粗氣。

“炊餅，新鮮出爐的大郎炊餅，兩文一個，五文兩個，十文三個，童叟無欺”

“絹花，漂亮的絹花，客官買一個送給妻子吧，只需要十五文”

谷陽縣內，叫賣聲不絕于耳，人群熙熙攘攘，為了生計奔波，一月之前天降甘露，谷陽縣再次恢復往日生機。

“客官，可否賞臉進屋聽曲，姑娘們都等急了”

蘇過被一群姑娘抓住，姑娘服務客人多年，一雙眼睛可謂毒辣至極。

別看眼前這位公子長得黑不溜秋，衣著樸素，腰間玉佩恐怕價值十金，定然是富家公子便裝打扮，想著邂逅心儀的姑娘呢！

旁邊的壯士長得五大三粗，甚是高壯，一身蜀緞綾羅價值不菲，樓里的姑娘有福了。

時候還早，山寅有些意動，早就聽聞小曲與話本一樣，話本演繹讓山寅如癡如醉，想必小曲也有其獨到之處。

眼見二人進樓，春娘一臉笑意，吩咐伙計上來好酒好菜，招呼姑娘上前服侍。

一眾群燕打扮得花枝招展，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奴奴軟語來到二人身前，敬心招待。

“不知兩位客人是想聽上面唱，還是下面唱？鄆州有幾位清倌人來到小舍，不過價錢要貴上一些，谷陽縣的腌臜潑皮可入不了姑娘們的眼睛”

“公子氣宇軒昂，不知能否成全樓中美人，共度春宵？”

山寅心中好奇，開口詢問：“店家，這上下唱曲風格有何分別？”

春娘心中一陣白眼，都是千年瓢蟲，裝什么良人，莫非這位壯漢喜歡純情調調？

“上面唱曲，詞調豐富，客官獨自享受，下面唱曲詞調單一，貴客與美人二者都享受！不知客官喜歡哪種？”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本虎只要最好的“本寅既要曲調豐富，又要眾人同樂，速速下去安排”

春娘心想還是城里客人玩得花，正欲起身下去安排，卻被蘇過喝住，身體一僵。

“公子有何要事吩咐？”

“我家兄長心性純良，鴇子莫要玷污兄長眼睛，尋常清曲即可，勿要過多安排”

“本公子風流倜儻，喜歡尋花問月，深入交流，好生安排，銀子少不了你們的！”

切~，春娘心中一陣鄙夷，自己吃獨食，讓兄長嘗清淡的，表面兄弟。

片刻功夫，鄆城的清倌人抱琵押琴，輕聲軟步，循序而來，語調若三月清水，開口詢問。

“不知二位公子，喜歡哪首曲子，奴家定然好生表演，讓客人盡興”

話畢，清倌人俯跪而坐，蔥指玉手捧上曲目，等待客人挑選。

《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曲目上下盡是父親門生故吏，蘇過有些得意。

這李清照蘇過有些印象，也是父親的學生之一，母親是元豐宰相王珪長女，豆蔻年華，長得花容月貌，一身才氣驚人。

“先來如夢令，本公子先評鑒一番，再行安排”

琵琶瑤琴之音響起，清倌人眉頭輕起，軟語起調，少女的哀怨婉轉演繹得淋漓盡致。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一曲完畢，山寅如癡如醉，興奮的拍著虎掌，鹿皮手套啪啪作響。

“彩！彩！彩！誰人所著？本寅重重有賞錢！”

本寅懷中一陣摸索，朝著演繹的清倌人丟下兩塊金磚，清倌人少女愁容頓時消逝，眉眼殷切，哪里還有少女的半分委婉！

貴人從何而來，賞賜比鄆城的客人出手還大方，足足百兩，后半輩子吃住無憂，可以找個老實人嫁了，之后相夫教子，改娼從良。

之前頂著清倌人的名分，客人給得多也就從了，算是回饋客人恩情，清倌人接過賞賜，滿腦子都是什么姿勢才能讓貴人滿意。

春娘心中羨慕，這鄆城來的清倌人跟春樓只是合作關系，一來招攬生意，二來也是為了吸引這些文人豪客。

自從鄆城的清倌人來到此處，春樓的酒水就不愁銷路。

“過老弟，上才藝，也給姑娘們講講《虎打武松》的故事”

山寅要求，蘇過哪里還會有半分猶豫，也顧不上身份有別，喝了一口清酒，清了清嗓音，給樓里的姑娘開始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