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圍漸漸散去的一切，陳清深呼吸了口氣。

剛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自己現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臂，陳清苦笑的搖了搖頭。

大概是自己對于這紫氣太過于執拗了吧，竟然在心底出現了一絲絲恐懼的心思。

就在陳清思考著剛才發生的事情時，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身處一個神像窟，四面的墻壁上刻著大大小小數千尊神像。

陳清看著這些神像，有些是彩繪上去的，有些是就地刻上去的，更多的，則是一尊尊提前雕刻好的佛像，立在一個個掏出來的小洞窟中。

陳清看著這周圍，仿佛置身于敦煌莫高窟一樣。

頭頂上窟頂，金剛怒目，菩薩低眉，每一個神像金身都塑造的極其奢華精美，各處線條采用金箔勾勒，神像的寶蓋華頂上鑲嵌著各色奇珍異寶，在洞窟中閃閃發光。

到處都是鮮艷的彩畫，再往上看去，蒼穹上的天宮，仙子飄飄，神者仁愛，祥云纏繞在各個角落。陳清盯著頭頂的蒼穹看了一會兒，發現上面之所以流光溢彩，除開工匠畫師的本事外，還歸功于上面鑲嵌著各種寶石。

這些寶石不會像之前他們看到的那種黃寶石一樣，發出很明顯的光芒，而是如同微弱的星光一般，散發著稀碎的光點，讓蒼穹上的天宮看起來更加充滿神性。

目光回到剛進來的地方，陳清這才看見挨著神像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個同色的階梯，可以順著這些階梯一路走到蒼穹天宮之中。

想來這和前世洞窟的旅游路線差不多，可以近距離參觀這些神像。不過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真的會有人過來參觀嗎？

陳清撓了撓頭，還是決定順從心意，踏上臺階。

這洞窟是真的大，陳清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堪堪走到中間的地方，向上望去，還有好長一段路才能走到天宮。

再看看周圍的神像，陳清總覺得這些神像看多了也都一個樣，好像是隨便找了個工匠批量生產出來的一樣，根本比不上前世敦煌的洞窟，倒是這些外飾各有各的奢華，本末倒置。

忽然，陳清向下瞥的時候，發現地板不知何時變成了一面明鏡，倒映著這洞窟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然而一陣毛骨悚然的冷顫席卷了陳清全身。

那明鏡里，他的身影竟然還穿著前世掉落天臺前的衣服！

怎么回事？

等等！其他神像是怎么回事！

還未等陳清想明白自己倒影的衣服，就發現他身旁的那尊神像也發生了變化。

陳清猛地扭頭，看向神像，還是一樣的奢華精美，就連菩薩低眉的角度都沒變，然而倒影里，那神像已經變成了一團蠕動的未知名的東西，上面散發著絲絲紫氣，撲面而來的腐朽味，幾乎化為實質沖進陳清腦海里。

陳清晃了晃腦袋，顧不得神像前的忌諱，操控洞天劍向下飛去，跳到地上，前世的陳清與自己腳貼著腳，陳清沒管這個問題，急忙看向其他神像。

一團團蠕動的血肉，盤踞在神座上，陳清甚至還能看見那些奇怪的血肉，時不時掉落一兩塊在神座附近，而那些血肉宛如貪婪的吸血蟲，朝著神座蠕動過去，吸附在上面，一點點霸占著神座本來的地方。

順著明鏡往下看去，就看見那原本莊嚴肅穆的天宮，也變成了一個個飄蕩著紫氣的奇怪肉團，他們張牙舞爪的纏繞在天宮中，甚至有的還伸手將朝上飛去的肉團撕扯下來，塞進自己身體里。

只是越靠近下面的，反而被侵蝕的越少，越向上的則是越多。

嘔！

陳清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太他娘的刺激了！這惡心的東西！他都不敢直視洞窟里的神像了！

陳清連走臺階都不想走了，操控著洞天劍直奔天宮，到達最上面的時候，他終于清晰的看見，蒼穹之上，三清神像矗立在三個方位，而中間則鑲嵌著一顆紫色的寶石，那寶石散發的光芒，吸引著底下大大小小的惡心肉團。

以陳清現在的位置來看明鏡里的情況，就是他到達了頂部，也同時達到了明鏡的底部。反之，剛才陳清在最底下，反而是明鏡的最頂部。

什么情況？陳清覺得自己頭好癢，好像快長出腦子了！

這明鏡顯然不是隨便放在這里的，這個洞窟，這個明鏡肯定是在告訴他什么事，但到底是什么？

陳清站在洞天劍上，不管靈氣流失，看著明鏡和現實的神像，上下翻飛，幾次過后，陳清依稀悟道了點意思。

“難道明鏡想告訴我，這些神像不是真的？”陳清摸著下巴分析，隨后又搖了搖頭“不對，不對，任誰看了那惡心的肉團也都知道不是真的，那又是什么？”

此時陳清站在了地板上，垂眸盯著明鏡里的一切，還有穿著前世衣服的自己，忽然，靈光一閃！

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再次襲來，好像有什么不可言說的東西，輕輕掃過這里，陳清心里短暫的升起一種莫大的恐懼。

“難道，難道明鏡是想告訴我，上即是下，越想向上走，就越向下走？”

陳清搖了搖頭，想起了在拜入五行門時，師父曾經跟他說過的一番話“這天底下一切事物一旦沾上利，性質就完全變了，哪怕是滿天仙佛也難免有一絲私心。”

既然連仙神都無法避免，那么那些修仙追求長生之人，豈不是更無法避免？

想他來到靈虛界后，碰到的李賴子，后面的輪回宗還有消失不見的玄風門，這些修仙者哪個不是得了法術后，揮刀朝著弱者炫耀他們的厲害，逼迫他們臣服于他們的法術之下？

就連當初去巨石碑前，在項城吃的那頓飯，他也看見了那些修仙者將毫無靈氣的凡人，抓走去喂養靈獸。

這些人，這樣的修仙者，除了作威作福，他沒有看到一點造福世間的跡象。而那些所謂的反抗者，在得到力量為自己出了氣后，延續著上一個施暴者的腳步，繼續朝著弱者揮刀。

前世耳熟能詳的那些神仙故事，什么大道至簡，眾生平等，懲善揚惡，在這里好像都銷聲匿跡了。

唯有這些披著修仙者的屠夫，在人世間走動，搜刮資源，踩著別人的白骨向上爬去，只為夠得那無上的權利和榮耀，滿足自己的私欲，享受他人的跪拜和恐懼。

陳清沉默的看著明鏡中的一切，再次抬頭，不知道為何，看著滿天金裝素裹的神佛，卻只覺得有些惡心。

或許，只有向下，只有走到人心中，才能夠真正的成神成佛？

陳清腦海中冷不丁的冒出了這個想法，看著周圍裹著金銀的塑像，陳清只覺得污了自己的眼。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

這些修仙修到極致的人，從踏進修仙起，他的心就不是純粹的心，又怎么可能生出一顆真正慈悲的心呢？

突然，陳清看到明鏡中閃過一個光點，那好像是幾尊還沒有被侵蝕的神像？

陳清抬頭看去，巨大的空間一瞬間令陳清沒辦法分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向下看還是在向上看。現實與虛幻漸漸重合在一起，周圍的神像流淌著惡臭的黑水，如同行走在地獄之中。

忽然，陳清看到了那幾尊沒有被侵蝕的神像，他們形態各異，但不出意外的，全都是垂眸低頭。

“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