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此刻,整個范家府邸前后大門緊閉,前四進的院落寂然無聲,后四進院子中人行匆匆,不斷有消息從外面?zhèn)鱽恚钟腥瞬粩嗟貜陌档离x開,每個人臉上都帶了緊張的神色。
“有消息了嗎?”范家當代家主范永斗仍舊穿著白天時候的那件綠色窄袖綢袍,卻再也沒有了白天時候風輕云淡的氣度,整個人的臉色都通紅起來,連帶著瞳孔都帶了血絲,背著手在廳內(nèi)不斷的踱步走動,不時轉(zhuǎn)身向著外間問話。
“老爺,還沒有傳回來!”門外,管家的聲音響起。
而廳內(nèi),四位范家族老也分坐兩邊,皆是神色憂慮,不時的扭頭看向院中方向,明顯是在等待著什么。
聽到管家的回話,范永斗緊緊抿著嘴唇,因為干涸緊張,嘴皮都被舔下來一層,卻渾然不覺。
“肖山,坐下喝口水吧,別在廳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攪的人心煩氣躁的!”范永斗的叔伯輩,范家族老范方遠用拐杖在地上輕輕的磕了一下,喚了范永斗的字,緩聲正色道:“天還沒有塌下來,不要慌!”
“這是什么茶?怎么是熱的?”范永斗折身返回桌前,端起茶水想要喝一口,卻被滾燙的茶水燙了舌頭,本就焦躁的心情更加狂怒,一把將茶盞擲在地上摔個粉碎:“狗奴才,找死不成?范家還沒有倒!!!”
被范永斗喝罵一番,又有仆役躡手躡腳的走進堂中,收拾了碎瓷,又有婢女端上了新茶。
“肖山,”范方遠皺眉道:“你當了十三年家主,怎么還是如此這般沉不住氣?”
“叔伯,”范永斗只覺得心頭一陣狂跳,好不容易按捺住焦躁的心緒,才道:“那李韜元已經(jīng)被洪承疇捉拿,剛剛來的消息,那遠在太原的知府衙門和府邸都被查抄了個干凈!那總兵姜瓖,此刻也一句話不說,從洪承疇那府上出來之后,直接騎馬帶著兩個親衛(wèi)往太原去了!他去干什么?他想干什么?我不急,我再不急,范家就要亡了!!!”
“范家亡不了!”范方遠將拐杖在地上狠狠一磕:“范家傳家近百載,歷經(jīng)四代,在整個山西都是首屈一指的行商豪巨,我不信他區(qū)區(qū)洪承疇能將范家怎么樣!”
“他想要錢?給他就是,至于其他,他洪承疇想要查,那就讓他查,”范方遠伸手阻止了范永斗的話,繼續(xù)道:“我們和清廷的買賣,難道僅僅是我們范家一家的生意?朝廷中有人,親王中也有人,就算是他洪承疇的門人親族,也有我們的人!這本賬,別說他洪承疇看了承受不住,他崇禎皇帝看了,也要吐血三升?究竟是誰在賣國?我范家可不背這個鍋!”
“可是,他若是用強呢?”范永斗搖搖頭:“這本賬,以他洪承疇的手段,絕對不會大白于天下!!毀尸滅跡才是他的做法!”
“你怎么這般......”范方遠還想說什么,門外此刻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而后是管家直接撲身倒在了堂中:“老爺,遼東的信到了!”
“快,快給我!”范永斗聞言直接上前兩步,劈手便從管家的手中奪過信件,而后直接扯開看去。
此刻,整個廳中的氣氛仿佛凝固一般,所有人都閉氣凝神,看著站在中央的范永斗。
下一瞬,在眾人的目光中,范永斗的臉色,從凝重變?yōu)樯n白,再由蒼白變成了血色,而后是殺氣騰騰。
噠噠噠......
范永斗將信件死死攥在手里,好似是承受不住信中的內(nèi)容,仰著身子后退數(shù)步,直到身子靠在桌子上,才堪堪停下。
“肖山,信上寫了什么?”范方遠問出了所有人想要問的話。
“沒有必要知道了,”范永斗搖搖頭,臉上的血色更濃:“我現(xiàn)在確認他洪承疇想要做什么了!”
“什么?”范方遠凝眉,眸中顯出一抹不安來。
“他要范家滅族!”范永斗深吸一口氣:“他要殺人誅族!”
“怎么可能?他一個區(qū)區(qū)總督,他怎么敢?他有什么證據(jù)?”范方遠還抱有一絲希望。
但是直接被范永斗打斷了:“來人,傳我命令,所有范家家生子,私兵以及男丁,從庫房領取武器和甲胄!一刻鐘之后,在校場集合!”
“你要干什么?”范方遠被這個后輩族長嚇到了,顫顫巍巍道:“事情絕對沒有到如此地步!”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事情,沒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范永斗嘿嘿一笑,上前將族叔按回椅子上:“你們就在這里坐著,若是明日辰時時候我安全回來,那范家繼續(xù)存在,如果辰時我回不來,就一把大火,燒了這里吧!”
言罷,范永斗提了袍子,轉(zhuǎn)身離去。
整個堂中,霎時間一片肅殺。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范方遠的聲音還在堂中回蕩,好似鬼混嘶叫。
一個時辰之后,洪承疇臨時府邸。
范家私軍明火執(zhí)仗,將這處官邸圍了個水泄不通。
明晃晃的火把,幾乎能夠映在洪承疇的臉上。
“媽的,他們還真的敢殺官?”洪承疇站在院中,望著幾乎映紅了半邊天的火把,雖然嘴上在叫罵,但是表情卻沒有絲毫的恐懼——畢竟,松山一役之后,洪承疇覺得這輩子沒有什么事能夠再令自己驚駭惶恐了。
“大人,您退入堂中吧?”甘寧身披重甲,腰背黑弓,帶領千余精悍兵卒,立于堂下。
“退?”洪承疇負手而立:“本官為皇上做事,在大明兩京十三省任何地方,都沒有退后一步的說法!今日,在這里,我倒想看看,區(qū)區(qū)范家,能翻出什么風浪來!”
“媽的,皇太極,多爾袞都被宰了,一個他媽的販貨的走卒還在猖狂!”洪承疇冷笑一聲:“真是讓人開眼!”
“甘寧!”洪承疇大喝一聲。
“末將在!”甘寧背負重弓,對著洪承疇微微一禮。
“帶上你的人馬,將府外這些人,給我殺滅之!”洪承疇氣若洪鐘:“本官說的,誰敢反抗,一律按照謀反論處!”
“今日,介休范家,就是所有叛逆者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