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天舟”深處的高階禁閉艙門無聲滑開,并非釋放,而是更冰冷的轉移。門外不是自由走廊,是四名周身流淌暗金色能量光紋的金屬巨人。它們沉默如同墓園守碑,由純凈的能量鑄就軀干,精密到令人窒息的關節如同星辰運轉的縮影。沒有面容,僅有兩個幽深的傳感晶眼泛著無機質的冰藍。某種遠超“拘束”的能量力場從它們腳下無聲蔓延,將甬道化作凝固的琥珀。
沒有押解,更無解釋。只是其中一具金屬巨人抬起由純粹壓縮光流構成的“手臂”,指尖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冷冽軌跡。通向赤煌皇陵的甬道合金閘門應聲開啟。身后的力場已封死退路,如無形的鋼墻推碾脊骨。赤煌衛兵立在兩側,眼神空洞如雕像,金甲上烙刻的護國法印在甬道幽暗的光源下明滅。
甬道盡頭,沉重的皇陵祭儀金門緩緩分開一道微隙。
剎那間,龐大到無法形容的“存在感”如同實質的鐵幕,猛地壓了下來!
那并非單純的力量,而是一種近乎“活著”的、混合了萬載歲月的沉重肅穆與浩瀚權柄的意志!空氣瞬間如同粘稠的膠水凝固在喉頭,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深處窒息的撕裂感。更可怕的是那“意志”本身——冰冷、浩瀚,如同盤踞深淵的太古兇龍睜開了垂視螻蟻的漠然豎瞳!它緩慢地掃過,帶著碾壓級的、不容任何僭越的威嚴!
這氣息……比瀚海天舟的規則權限更具象、更原始、更……兇戾!它鎖定的瞬間,右臂斷口處那幾根墨綠死寂的妖藤須根,如同被投入冰泉的活蛇般猛地一顫,本能地收緊蜷縮,死死貼附血肉,傳遞出一股混雜著恐懼和臣服的冰冷死意。更深處,被碧瑤留在腕骨里的那道如同嵌入鋼鐵的灼痛印記(凰心血誓),也仿佛被這至高的龍氣觸碰到了某個節點,猛地灼燙了一瞬!
腳下的靴子踏上了皇陵深處溫熱的特殊黑石地面。這種石料內蘊地火,是赤煌皇族舉行國葬和最高儀式時才會啟用的祭壇基石,其內蘊含的皇族地脈氣息在龐大龍氣的催動下變得如同被點燃的赤炭,熱力隔著靴底灼烤著腳掌。
身后厚重到不可思議的金門無聲閉合。四具金屬巨人如同融化的雕塑般無聲消失,不留痕跡。但那股源自祭壇深處、籠罩整個空間的恐怖龍氣威壓并未減弱分毫,反而如同蘇醒的活物般緩緩收緊!
目光適應了驟然變化的光線。
巨大的穹頂如同倒扣的暗金缽盂,高達百丈,垂落千絲萬縷由純凈赤金熔流凝固而成的符文鎖鏈,彼此交織碰撞,發出沉悶又極其輕微的叮咚聲。穹頂之下的地面廣闊如校場,卻并非平整。靠近內里方向,九層巨大的環形祭壇層層疊高,每一層都以不同的珍貴石料筑成,邊緣銘刻著古老祭文法咒。祭壇頂端,被難以形容的濃稠赤金流光完全籠罩,只能隱約看到流光中似乎有一個極其巨大的、盤踞形態的東西的模糊暗影輪廓。
那就是赤煌龍脈的源頭?或者說,其一部分本體的顯化?僅僅直視那團赤金流光,眼球都傳來被灼燒般銳痛!靈魂更是被那純粹浩瀚的、混合著無盡地火與皇道威嚴的氣息沖擊得搖曳欲滅!
穹頂與祭壇之間的空間,則被布設成了一個極其奢華,卻又處處透著厚重祭祀氣息的宮廷宴會!
巨大的石柱支撐著低垂的宮燈,燈光昏黃,映照在下方鋪陳開來的玉白色地面上。地面刻滿了極其微小的星辰軌跡紋路,無數侍從如訓練精密的木偶,悄無聲息地在紋路節點間穿行,呈上奇珍異果和香醇美酒。
主位上,凰舞炎高踞在由整塊赤金靈紋玉髓雕琢而成的帝座之上。
她斜倚著,金紅色的帝凰袍如同凝固的巖漿流淌覆蓋在玉座。長卷發隨意挽起,赤金鳳簪斜插,幾縷發絲垂落頰邊,更顯肌膚蒼白如冰雪。那張足以令星辰失色的面容上沒有任何情緒,細眉下那雙熔金瞳子里,燃燒的不是怒火,而是足以將靈魂都凍結的萬年玄冰。她的身體異常削瘦,帝袍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只有左手掌心虛握一只赤玉酒樽時,露出的骨節才顯出幾分屬于她本身的力量感。
她并未看向我們這些“來客”,目光甚至未離開大殿深處那盤踞在赤金流光中的龍脈虛影。然而,一股無形的、由純粹意志構成的寒流,早已隨著她的落座,無聲無息地覆蓋了整個廳堂的每一寸空氣,與那浩瀚龍威分庭抗禮!
宴會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前夕。衣飾華貴的皇族、大臣以及少數身份不凡的供奉宗師們分坐兩側長案。美酒佳肴散發著誘人香氣,卻沒人輕易碰觸。所有人都垂著眼,或是恭敬地望向帝座的方向,或是故作鎮定地品嘗面前果品。空氣粘稠凝重,只有絲竹之音如履薄冰般在角落勉強流瀉。
“……陛下!”左側長案首席,一個須發皆白、身著墨金色繁復祭袍的老人終于按捺不住,硬著頭皮推開酒樽,艱難地從錦墊上直起佝僂的脊背,聲音帶著一絲被壓抑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自以為是,“……老臣斗膽諫言……此番古宴重啟……天象異動……皆因國祚無定……龍脈紊亂而致!”他猛地提高了點聲音,試圖引起凰舞炎的注意。
凰舞炎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指尖捏著赤玉酒樽,在金紅色的玉髓扶手上輕輕一磕。
叮!
極輕的一聲脆響。
整個廳堂內壓抑的絲竹之聲瞬間斷了!
所有目光,無論敬畏、敬畏、觀望還是別有用心,瞬間聚焦帝座!
就連祭壇頂端盤踞的那團模糊赤金虛影,似乎都極其輕微地……凝滯了一絲流動的軌跡。
凰舞炎卻渾然未覺。她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樽,湊到蒼白的唇邊,似乎想飲一口,又停下。熔金瞳孔微垂,看著酒樽中蕩漾的暗紅色液體,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半晌,才漫不經心地將酒樽往旁邊一遞。伺候在帝座旁、身著銀紋素衣的老總管立刻雙手接過,如同捧著萬鈞之重的傳國玉璽。
整個廳堂落針可聞。那位須發皆白的老臣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著,張開的嘴巴僵在原地,后面的話硬生生被那一聲脆響卡了回去。蒼老的面皮在赤金流光映照下如同干涸的河床。
“古皇陵……塵封已久……”凰舞炎終于開口。聲音不高,甚至有些低啞,如同絲綢在冰山上摩擦。每一個字卻都清晰地鉆進所有人耳膜深處,帶著刺骨的寒氣。“……塵封得久了……便有些不長眼的……以為能翻點老黃歷出來……蓋棺材板?”她緩緩抬起眼,那雙燃燒著玄冰的金瞳終于掃過全場,所過之處,空氣仿佛瞬間凍結!幾個修為稍弱的大臣甚至忍不住向后挪了挪身體。
“……國舅公…”她的目光最終落在那位老臣身上,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冷峭弧度,“……你也……想給本宮蓋棺材板么?”
撲通!
老臣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直接從錦墊上癱軟下來,額頭重重砸在刻滿星紋的玉白色地板上!渾身篩糠般抖動著,牙關打顫,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陛……陛……下……”他喉頭滾動,只剩下無意義的抽氣。
就在這死一般的沉寂中——
“……咳……”一聲極其輕微、仿佛壓抑不住的輕笑,從右側長案的首席傳來。
發笑的是一位身著紫金色蟒袍、面容儒雅、氣質卓然的中年男人。他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銀箸,拿起一方雪白絲帕,極其優雅地沾了沾嘴角根本不存在的油漬,動作渾然天成。他抬起眼,看向帝座上的凰舞炎,目光坦蕩清澈,笑容和煦如同春風拂面。
“國舅公也是憂心國事……言語急躁了些……陛下息怒。”他聲音清朗,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仿佛能驅散帝座散發的寒流,“只是……”他話鋒一轉,笑容不變,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銳利如鷹的光芒,“……陛下春秋鼎盛,執掌乾坤,自是萬民之福。然……龍脈乃一國根基所系……事關赤煌萬載氣運……也關乎……天下興衰……”
他的聲音漸漸拔高,如同圣人在宣讀煌煌經文,廳中不少大臣不由自主地微微頷首。
“……皇脈無后……則國祚不穩!天機混沌……龍氣橫溢……此皆祖宗傳下……昭昭明訓!”他猛地挺直腰背,目光穿透人群,猛地射向我這角落!“為江山社稷計……為陛下萬世圣名計……”他聲音陡然如金石擲地,字字如錘:
“……懇請陛下!納大炎宗少主炎晟為皇夫!擇日完婚!以穩地脈!以安四海人心——!!”
話音落下!
嗡——!!
整個皇陵深處,盤踞于九層祭壇之上的龐大赤金龍形流光猛地一顫!一股更加磅礴、更加浩蕩、如同開閘泄洪般的龍脈本源氣息轟然噴薄而出!混合著那儒雅中年人蘊含特殊法訣的聲音,形成一股無形的聲浪洪流,狠狠壓向帝座方向!仿佛那沉寂萬載的龍脈虛影,此刻也發出了無聲的咆哮和“應允”!
嘩——!!
廳堂內死寂瞬間被打破!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幾乎所有大臣同時匍匐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星紋玉白地面!
“臣等!懇請陛下納炎晟少主為皇夫!穩地脈!安人心——!!!”
懇求?更準確地說是裹挾著古老祖訓和恐怖龍氣威壓的最后通牒!
凰舞炎端坐帝座,原本凍結的熔金瞳孔,終于在那浩瀚龍氣的倒卷和鋪天蓋地的請命聲中,燃起了真正的火焰!
那不再是冰封的死寂,而是被徹底觸怒后的、足以焚盡九天的暴虐!她那本就蒼白的臉色,因盛怒而騰起一種病態的艷紅!細長眉梢幾乎要刺入鬢角!周身無形的帝威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與那祭壇宣泄的恐怖龍氣狠狠碰撞!空間瞬間扭曲!
“混賬——!”一聲清叱如同九天落雷,帶著撕裂空間的憤怒,從她口中猛然炸開!整個廳堂的空氣瞬間被點燃!溫度飆升!帝座上那杯剛剛被老總管捧走的赤玉酒樽,“嘭”地一聲,竟被憑空震成了齏粉!暗紅色的酒液如同沸騰的巖漿,當空炸開一團血霧!
然而,她那句足以定鼎乾坤的呵斥剛剛沖出喉嚨——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激烈悸動,猛地從我心口炸開!并非受她帝威激蕩!而是……識海深處那片星印廢墟!右臂那幾根死死纏繞的妖藤根須!以及……腕骨深處那道碧瑤烙下的灼痛印記!在皇陵龍氣威壓被那中年人蘊含特殊力量的“諫言”徹底引爆的瞬間!如同三股被強行點燃的導火索,在我體內轟然引爆!
嗤啦——!
一聲極其細微、仿佛撕裂空間布帛的銳響!
藏于左腕袖口深處——那枚從海境遺墟中拾起、一直隱而未發、布滿藍色水紋狀星斑的古老貝殼殘片——表面驟然亮起!
不是明亮的光芒,而是驟然浮現的無數細密裂紋!裂紋深處透射出無法形容的深邃幽暗!更有一股純粹至極的……來自久遠之前、某個沉沒于淵海之中的星辰龍族遺留的……一縷不甘隕滅的咆哮意念,被這內外交困、激烈沖突的能量場所徹底引爆!
這股意念雖弱,卻帶著屬于真龍的高傲位格和對地脈龍氣的天然挑釁!如同燒紅的鋼釬,狠狠刺入了祭壇那浩瀚但剛剛被言語喚醒、還未完全穩定的龍氣洪流之中!
嘩啦啦啦——!!!
祭壇頂端,那團緩慢流淌、如同粘稠赤金熔漿般的龐大龍脈流光,猛地劇烈翻騰起來!光流不再是溫和的流淌,瞬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泊!激蕩起數十丈高的“巨浪”!那些由純粹龍氣構成的浪花翻滾、扭曲、沖擊著環繞祭壇垂落的暗金符文鎖鏈!發出令人心悸的、仿佛整座皇陵都在哀鳴的金屬摩擦和撕裂的聲響!一股更加恐怖、更加狂暴、帶著被侵犯暴怒的龍威如同失控海嘯般橫掃而下!
砰!砰!砰!
廳堂內除了少數幾個修為高深的供奉宗師勉強站立,其余匍匐在地的大臣如同被巨浪卷起的落葉,紛紛被那股失控的龍威掀飛!慘叫著撞向兩側的巨大石柱!
整個皇陵都在顫抖!穹頂垂落的千絲萬縷符文鎖鏈瘋狂搖曳!玉白色地板上雕刻的星紋如同被點燃,發出明滅不定的光芒!
“龍氣反噬?!天哪——!”
“有人驚擾龍脈!!!”
“是邪魔!定是域外邪魔混進來了!鎮壓!快鎮壓——!”
混亂的驚吼和尖叫聲瞬間淹沒一切!
帝座之上,凰舞炎猛地站起!熔金的瞳孔縮成兩點刺目的寒芒!帝袍無風自動!周身盤旋的恐怖帝威第一次不再壓制,如同焚世的怒龍轟然爆發,狠狠迎向那失控倒卷的狂亂龍氣!
她的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洞穿一切虛妄的暴怒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猛地刺破混亂的空氣,死死釘在了我臉上!
更確切地說……是釘在了我左袖深處,那枚剛剛炸裂了一角的星紋貝殼上!
“星辰余孽——!!”
凰舞炎那聲撕裂皇陵死寂的厲叱,如同淬火的冰錐,狠狠扎穿了所有混亂的喧囂!每一個字都裹挾著焚盡九天的暴怒和一種被徹底背叛的、深入骨髓的冰寒!
她的身體因盛怒而微微前傾,赤金帝袍無風狂舞,如同燃燒的烈焰!那張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病態的潮紅被一種極致的冰冷所取代,熔金瞳孔深處燃燒的不再是怒火,而是足以凍結靈魂的萬載玄冰!她的目光穿透混亂翻滾的龍氣亂流,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釘在我臉上——更確切地說,是釘在我左袖深處那枚剛剛炸裂了一角的星紋貝殼上!
那目光里,沒有震驚,沒有意外,只有一種被徹底愚弄后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暴虐!仿佛要將我連同那枚貝殼一起,徹底碾成宇宙塵埃!
“轟——!!!”
祭壇頂端,那團因貝殼殘片釋放的異種龍息刺激而徹底狂暴的赤金龍脈流光,如同被投入了億萬顆炸藥的熔巖湖,猛地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咆哮!粘稠的赤金光流不再是翻涌,而是徹底炸裂!化作無數道撕裂空間的赤金怒龍,裹挾著焚滅萬物的高溫和浩瀚龍威,瘋狂地沖擊著環繞祭壇的暗金符文鎖鏈!刺耳的金屬扭曲和斷裂聲如同瀕死巨獸的哀嚎,響徹整個皇陵!
狂暴的龍氣亂流如同失控的海嘯,狠狠拍向四面八方!玉白色地板上那些被點燃的星紋瞬間被狂暴的能量撕碎!無數細碎的玉石粉末混合著灼熱的龍氣殘渣,如同密集的霰彈般向四周激射!
“噗啊——!”
“護駕!護駕——!”
“我的眼睛——!”
慘叫聲、驚呼聲、碰撞聲瞬間淹沒了整個廳堂!那些剛剛被掀飛的大臣們如同狂風中的落葉,再次被狠狠拍向冰冷的石柱和墻壁!修為稍弱者當場骨斷筋折,口噴鮮血!修為高深的供奉宗師們紛紛怒喝,各色護體靈光瞬間亮起,在狂暴的龍氣亂流中苦苦支撐,如同怒海中的孤舟!
混亂的中心!
我首當其沖!
狂暴的龍氣亂流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穿護體的本能星輝!皮膚瞬間傳來被灼燒撕裂的劇痛!更可怕的是那股浩瀚龍威帶來的靈魂層面的碾壓!如同被投入了恒星核心的熔爐,意識幾乎要被徹底焚毀!
右臂斷口處那幾根墨綠藤根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毒蛇,瘋狂地收緊、扭動!冰冷的毒刺感混合著龍氣的灼燒,帶來一種冰火交加的極致酷刑!識海深處那片星印廢墟更是如同被投入了億萬雷霆,被狂暴的龍氣和凰舞炎那焚盡一切的暴怒意志瘋狂撕扯!劇痛如同海嘯般沖擊著搖搖欲墜的意識堤壩!
“呃啊——!”喉嚨里再也壓制不住,一口滾燙的鮮血混雜著內臟碎片猛地噴出!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
“星風——!!”韓薇薇撕心裂肺的哭喊被狂暴的氣流撕碎!她小小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掀飛,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懷里的布包脫手飛出,那枚月霜的玉簪殘塊滾落在地,在混亂的光影中閃爍著微弱的冰藍光暈。
“抓住他!!”混亂中,一個尖銳到破音的聲音猛地炸響!是那個之前被凰舞炎嚇得癱軟在地的國舅公!他不知何時被家仆扶起,此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枯瘦的手指死死指向我,臉上混雜著極致的恐懼和一種扭曲的狂喜!“就是他!驚擾龍脈!引動邪力!定是圣殿通緝的星辰余孽!拿下他!快拿下他獻給圣殿——!!”
“保護陛下!誅殺邪魔——!!”更多的聲音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在混亂中嘶吼起來!幾道強悍的氣息瞬間鎖定了我!那是供奉在皇陵深處、負責守衛龍脈的赤煌秘衛!他們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浮現,手中閃爍著赤金符文的長戈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直刺而來!
“滾開!”一聲冰冷到極致的低喝!并非來自凰舞炎!而是來自角落陰影中一直沉寂的墨影!他模糊的身影如同融入震動的光影,瞬間出現在我身前!寬大的黑袍無風自動,兜帽下的陰影猛地抬起!兩點幽深的寒芒如同來自九幽的凝視!
他并未出手格擋那些刺來的長戈,只是對著虛空,極其簡單地……屈指一彈!
嗡——!
一股無形無質、卻冰冷到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寒意瞬間彌漫開來!以他指尖為中心,前方數丈的空間仿佛瞬間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冰獄!空氣凝固!光線扭曲!那幾道刺來的赤金長戈如同撞上了無形的嘆息之壁,速度驟然遲滯!戈尖上吞吐的赤金鋒芒瞬間被一層厚厚的、閃爍著幽藍星輝的冰晶覆蓋!連同持戈的秘衛手臂都瞬間覆蓋上厚厚的冰霜!
秘衛們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驚駭!他們試圖催動氣血震碎寒冰,但那幽藍冰晶如同擁有生命般,瘋狂地順著他們的手臂向上蔓延、侵蝕!刺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經脈!
“哼!”墨影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冷哼。那覆蓋長戈和秘衛手臂的幽藍冰晶猛地向內一縮!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響起!那幾柄由赤煌秘金打造、烙印著守護符文的長戈,連同秘衛們被凍結的手臂,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間寸寸碎裂!化為無數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冰晶粉末!混合著猩紅的血霧,在狂暴的龍氣亂流中飄散!
“啊——!!”秘衛們發出凄厲的慘叫,斷臂處鮮血狂噴!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
墨影一擊退敵,身影卻紋絲未動。兜帽下的陰影轉向帝座方向,聲音如同萬載寒冰摩擦:“陛下……此人……現在還不能死。”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混亂的龍嘯和慘嚎,如同冰冷的鐵石投入沸騰的巖漿湖。
凰舞炎立于帝座之前,狂暴的龍氣亂流在她周身三丈外便被無形的帝威強行排開,形成一片詭異的真空地帶。她熔金的瞳孔死死盯著墨影模糊的身影,又緩緩移向我,眼神里的暴怒并未因墨影的出手而減弱分毫,反而如同被投入了新的燃料,燃燒得更加熾烈!那是一種被徹底挑戰權威的、君王不容置疑的震怒!
“不能死?”她緩緩開口,聲音如同冰山上滾落的巨石,每一個字都帶著碾碎一切的重量,“……驚擾龍脈……引動邪力……身負圣殿通緝烙印……”她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刮過我被龍氣灼傷的皮膚、右臂斷口處猙獰的藤根、以及袖口深處那枚依舊散發著微弱異種龍息的貝殼殘片,“……墨影……你告訴本宮……他憑什么……不能死?!”
她猛地踏前一步!帝威如同實質的山岳轟然壓下!整個皇陵都在她的怒火下顫抖!“就憑你……擋在本宮面前?!”
狂暴的龍氣亂流在她帝威的壓制下似乎都出現了短暫的凝滯!祭壇頂端那團炸裂的赤金光流翻滾得更加暴虐,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憑他體內……有陛下您親手烙下的‘凰心血誓’!”墨影的聲音依舊平板無波,卻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間在混亂的廳堂中激起滔天巨浪!
凰心血誓?!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炸響!
匍匐在地的大臣們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瞬間褪盡!連那些正在慘叫的秘衛都忘記了疼痛,難以置信地看向帝座方向!國舅公那張老臉更是瞬間扭曲,如同見了鬼一般!
凰舞炎的身體猛地一僵!熔金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那張蒼白如雪的臉上,病態的潮紅如同回光返照般瞬間涌上,隨即又褪得干干凈凈!她死死盯著墨影,又猛地轉向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被毒蛇噬咬般的……難以置信的震動?!
“……血誓……”她喉嚨里發出一個極其干澀的音節,仿佛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她下意識地抬起左手,那只曾在我神魂深處烙下印記的手,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了一下!
“不可能!”一聲尖銳的、帶著濃濃嫉恨和狂怒的咆哮猛地炸開!打破了這瞬間的死寂!
是炎晟!
那個身著紫金蟒袍、之前還風度翩翩的大炎宗少主!此刻他俊朗的臉上再無半分儒雅,只剩下扭曲的猙獰和瘋狂的嫉妒!他猛地從長案后站起,周身爆發出灼熱的赤紅氣焰,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他死死盯著我,又看向凰舞炎那只微微顫抖的手,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陛下!莫要聽這來歷不明的影子妖言惑眾!”他聲音因狂怒而嘶啞,“凰心血誓何等尊貴!豈會落在這等來歷不明、身負邪力的星辰余孽身上?!定是這妖孽用了什么邪法迷惑陛下!褻瀆皇威!罪該萬死——!!”
他話音未落,身形已如離弦之箭般暴射而出!目標直指我!右手并指如劍,指尖凝聚起一點刺目欲盲、仿佛能洞穿虛空的赤金鋒芒!那是大炎宗秘傳的焚天破虛指!帶著焚盡萬物的決絕殺意,撕裂混亂的龍氣亂流,直刺我心口!
“殺了他!以正皇威!以安龍脈——!!”炎晟的狂吼如同點燃了最后的導火索!
“誅殺邪魔——!!”國舅公如同打了雞血,嘶聲力竭地尖叫!
更多的供奉和秘衛眼中兇光爆閃,紛紛掙脫混亂,各施絕技,從不同方向撲殺而來!刀光劍影、符箓法寶的光芒瞬間將混亂的廳堂映照得如同修羅場!目標只有一個——徹底湮滅這引發龍脈暴動、褻瀆皇威的“星辰余孽”!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墨影模糊的身影擋在我身前,兜帽下的陰影微微波動。他似乎想再次出手,但凰舞炎那如同實質山岳般的帝威死死鎖定著他,讓他無法全力施為!
狂暴的龍氣亂流、焚天的指芒、四面八方襲來的致命殺招……如同天羅地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悸動,猛地從我識海最深處那片被撕裂的星印廢墟核心爆發!
并非主動激發!更像是……被凰舞炎那焚盡一切的暴怒意志、炎晟那焚天破虛的殺意、以及四面八方涌來的純粹毀滅性能量……強行引動了星印最深處、那一點被凰心血誓強行烙印下的……屬于凰舞炎本源的氣息!
那縷氣息如同被投入了滾油的火星!
嗤啦——!
識海深處,那片沉寂的星印廢墟猛地亮起一點極其刺目的赤金光芒!光芒如同擁有生命般,瞬間沿著星印破碎的脈絡瘋狂蔓延、燃燒!一股混合了星辰冰冷本質與凰炎焚世暴虐的、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洪流,如同被壓抑萬載的火山,轟然噴發!
這股力量洪流并未受我控制!它如同失控的狂龍,順著經脈瘋狂奔涌!目標——直指右臂斷口處那幾根死死纏繞的墨綠藤根!
藤根仿佛感受到了滅頂之災!瘋狂地扭動、收緊!試圖抵抗!但在這股混合了星辰與凰炎的狂暴力量面前,如同冰雪遇到了熔巖!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起!那幾根堅韌無比、如同附骨之蛆的墨綠藤根,在接觸到那股赤金洪流的瞬間,如同被投入王水的枯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枯萎、碳化!最終化為幾縷散發著惡臭的青煙,徹底消散!
藤根被強行焚滅的劇痛如同靈魂被撕裂!但緊隨而來的,是那股狂暴力量失去了束縛后的徹底失控!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了星辰冰冷光輝與凰炎焚世怒焰的能量沖擊波,以我為中心,猛地向四周爆發開來!
沖擊波所過之處,狂暴的龍氣亂流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間被排開、湮滅!炎晟那焚天破虛的赤金指芒如同撞上了嘆息之壁,瞬間黯淡、崩碎!他本人更是如遭雷擊,悶哼一聲,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四面八方撲來的殺招更是如同撞上了無形的毀滅風暴!刀光劍影崩碎!符箓法寶哀鳴!撲殺而來的供奉秘衛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慘叫著向后拋飛!
整個廳堂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狂暴的龍氣亂流被強行清空!肆虐的能量風暴瞬間平息!只剩下那股混合了星辰與凰炎的、冰冷而暴虐的奇異威壓,如同君王的權杖,無聲地籠罩著整個空間!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連呼吸都停滯了!
凰舞炎站在帝座之前,熔金的瞳孔死死盯著我,不,是盯著我周身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混合著冰冷星輝與赤金凰炎的奇異光暈!她的臉上再無一絲暴怒,只剩下一種……如同目睹了宇宙誕生般純粹的、無法言喻的……震駭!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那只曾在我神魂烙下印記的左手。掌心深處,一點與環繞我周身光暈同源的、微弱卻無比清晰的赤金光芒,正在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仿佛在呼應!在共鳴!
“……血誓……”她看著掌心那點不受控制跳動的光芒,又緩緩抬頭看向我,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