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應玄將金靈太歲捧起,不知為何,原地還殘留著些小團的玉質肉,輕輕搖曳。
“拖家帶口的?”
沒有猶豫,謝應玄將其一同帶入烏篷船中,正好還差些供奉的靈性物質。
水流林域交錯的天水鄉,風景大好,風里都有一股清香,林域的深處怕不是有鮮美的靈果。
轟——
突如其來的震感差點沒把烏篷船掀翻。
“又來?”
謝應玄的眼前,幾個極小的漩渦出現、合并,周圍的陸地也以細微的速度開始下沉,似乎到了沉寂的周期。
“只能下次再說了。”
謝應玄以最大的力氣搖動船棹,烏篷船調頭往岸的方向駛去。
不多時,身后開始有狂風呼嘯,卷著冰渣打在船上咯咯響。
好在煉肉入門的謝應玄氣力大了很多,足以抵抗吸浪。
“呼……”
靠岸后,謝應玄遠遠看向天水鄉的方位。
它已經沉入湖底,不見蹤跡,唯有一個巨大的水龍卷在湖面上肆虐,周遭的一切被撕裂,灌入漩渦中。
“書上寫的也不完全對,準確來看,天水鄉共出世七天,但尚且不清楚幾日一出,難怪有不少人尋不到天水鄉……”
謝應玄沉吟,默默記下此地的方位,下次可以靜候天水鄉出世。
保守地說,這番也不過探索了不到千分之一的區域,還有太多的秘密沒有被挖掘,就憑鮫人淚這種好東西,也值得再來一趟。
“打道回清河縣!”
……
正午的日光還有些微涼,行人多是縮著脖子。
才將烏篷船靠岸。
便見兩名女子走來,一名披著青色的裘衣,另一名則是穿著清涼的白色練功服,漏出小臂和小腿,格格不入。
“回來啦?”
柳明月踮起腳尖,朝著船內看去。
“奇怪,你們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來?”
謝應玄出聲。
“小姐天天都來看一眼。”
青衣侍女直截了當戳破,旋即微微嘆息:“好在是書背得快,不然書院的老先生又要嘮叨了。”
謝應玄沒好意思接話。
柳明月卻是理所當然道:“小青,大家都是朋友,時常看望下又怎了?”
謝應玄從船上取出個籃子,呈給二人看,里邊裝著紅紫色的梨形果子。
才看清里面的光景,柳明月便有些激動地點了點手,說道:“這,這個我知道!書上說是叫水萍果吧?”
“是也,小姐慧極。”
青衣侍女贊了聲。
啃哧!
柳明月也不客氣,當即拿起一個大口咬下,含糊不清地夸著:“…唉,好久沒吃靈果了,還是這等味道上乘!”
“小姐慢些吃,傷身子。”
青衣在一旁勸著。
謝應玄有些奇怪,家里這么多資源,怎么會好久吃不上靈果呢,光是外城的鴛鴦樓都時不時有寶肉做的佳肴。
畢竟是別人的家事,謝應玄也沒問,從船里將水萍果的藤蔓取出,開口道:
“不知柳姑娘的池子能不能養此物,以后若是想吃,倒也沒這么麻煩了。”
謝應玄暫時沒有養殖的想法,畢竟已記下那處點位,足有百株,等它們長出來再去摘就是了。
“簡單簡單,小青懂這些。”
“嗯。”
謝應玄頷首,便端出個小木盆,水面金燦燦的,底下還有一小塊玉質的東西。
“太歲?”
柳明月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塊泛金的小玩意,只是有些遲疑,商會里見的太歲表面滿是褶子,皺巴巴的一點不好看。
這塊倒真像是金玉般漂亮。
“金靈太歲。”
謝應玄解釋道,供奉神像只需一小塊收集圖鑒,這多出的一塊帶給柳明月也不錯,畢竟太歲是會生長的。
“這,這不便宜吧?”
柳明月偏頭看向青衣,有些拿不定主意。
“的確,金靈太歲是已經絕跡的生靈,我也估不出個價格。”
青衣咬了一下嘴唇,遲疑道。
“不必糾結這些,正如柳姑娘所言,大家都是朋友,不影響。”
謝應玄搖頭,光是上品寶藥帶來的好處都不勝枚舉了,只是一些金靈太歲的邊角料,又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
“好啊,好,原來是我矯情了?”
柳明月笑了下,伸手接過謝應玄手中的盆子。
淺聊了些天水鄉的奇遇,聽得柳明月很是入迷,提到鮫人淚后,更是眼睛一亮,最后還是青衣以書院作業為由結束了這個話題。
“今天只帶了這些,謝公子先收著吧。”
青衣侍女取出五百兩的銀票和寶藥,而后便離開了。
……
舊居坊的街上,行人匆匆走過,大多數人臉上蒼白,魂不守舍。
“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剛才遇到正在抗木頭的陸散,謝應玄出聲詢問。
“是謝兄啊,確實是個棘手事情,水鬼進縣傷人了,武館學徒都死了一位。”
陸散嘆了口氣,說道。
“水鬼?”
謝應玄眉頭擰起,沒聽說過這種生物。
“聽蘇鏢師描述,那水鬼皮膚如枯槁,生著一張猴臉,牙尖嘴利很是惡心,另外,若是看見水草,便是水鬼在附近游蕩。”
陸散回憶片刻,緩緩道來。
“我明白了。”
謝應玄認真點頭。
水草……
先前就聽蘇穗提及過,也的確見到過,沒想到真的存在,只是不清楚為何這段時間才出來傷人。
莫非入冬以后,水鬼也餓著了?
見識過劍鰭黑魚、鱗蜥這類攻擊性極強的生物,武館學徒之死倒也不意外。
……
謝應玄先回到神廟,將水萍果、鱗蜥以及金靈太歲的殘軀供奉上,補了些許進度,如今還差285點靈光,可補全神性。
不知為何,昭元月華真君明明是金色資質,如今卻透著若有若無的粉色,像是粉金色,令謝應玄越發期待了。
三柱香安安靜靜地燃燒。
“要說起來,您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怎么說也算個長輩,這些年我時常能夢見一座道觀,有一位仙人傳道……”
謝應玄厚著臉皮和神像套近乎,好處切實領了不少,打好關系總沒錯。
聊了不少關于天水鄉的事情,又訴苦水鬼不勝其擾,多謝真君庇護,直到三柱香燃盡,才緩緩起身。
下山,謝應玄直奔刀爺的住處。
吱呀——
大門自行打開,眉間有花鈿的女人這會手拿剪子正在修葺茶葉。
“刀爺在嗎?”
謝應玄站定在門口,出聲道。
“他不在,你先進來。”
“……”
謝應玄點頭,小步走進院子里。
女人靜靜修葺著,時不時后退一步觀察整體,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才略帶滿意地收起剪子。
她坐到藤椅上,開口:“想來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名字是江月,惑魚的幫主。”
“見過江幫主。”
謝應玄拱手尊敬道,其實已經隱約猜到了八九分。
“你要找的那位,他出縣剿匪了。”
江月解釋道。
“明白,謝某今日一來,主要想討教一件事……”
“水鬼?”
江月眉毛一挑,淡定道。
“不錯。”
謝應玄頷首。
“是啊,你說這事兒巧不巧,坊間的刀爺一走,水鬼莫名其妙就冒出來了呵。”
江月卷起一縷鬢發,意有所指道:“說來也奇怪,當年蘇家上下幾十余人都是被水草吊死的,內臟都被掏空。”
“更巧的是,這凈善堂啊,就有掏心掏肺的業務……”
話已至此,謝應玄哪里聽不明白,拱手道謝。
“別急著走。”
江月抬手,示意他過來。
謝應玄上前。
江月那只戴著玉扳指的手,搭在謝應玄的脈上。
“進步得挺快,已經破關了。”
江月以手撐住半邊臉頰,繼續說道:“但石灰大俠要去找凈善堂的麻煩,還不夠格,你這本領,也得有個對應的身份才是。”
“江幫主的意思是?”
謝應玄遲疑道。
“水云坊不遠,半天行程,那邊的堂口,許久無人打理了。”
江月說著,取出一塊白玉。
她以指甲劃在白玉上,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謝應玄看見……
江月眼中裂出了殷紅如血的亂瞳。
不多時,江月清冷的聲音將他喚醒。
“你去罷,見玉如面。”
冰涼的觸感自手心傳來,謝應玄低頭發現,那塊玉已被鏤空,呈現出惑魚的標識。
背負雙翼,生四瞳。
那人離開好一會,江月才幽幽自語:“禁刃于此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吶。”
……
半晌,謝應玄依然感覺怪誕,怎會有人的眼睛是那樣的。
看錯了嗎?
按說書人的話說,當今大明王朝,人生亂瞳可是禍亂、逆反之相,為帝之所忌,逮到了是要誅十族的。
謝應玄不敢多想,誅十族的話,舊居坊與惑魚有關聯的沒一個能活。
“應該是看錯了,再蠢的人也不會把這種事情暴露出來。”
江月的意思相當模棱兩可,水云坊估計有水鬼的線索,謝應玄決定先去看看。
只是自己一個人,還不夠。
帶著這塊玉找到了陸散。
“你看這是……”
聞言,陸散看向謝應玄的掌心,頓時變了臉色,低聲說道:“謝兄,這是你哪里撿的?可不能亂拿,是惑魚堂主才持有的。”
“咳,江幫主給我的,她說見玉如面。”
謝應玄解釋道。
“啊?真是給你的?”
陸散的面色古怪起來,在他的印象中,謝應玄是名副其實的手無縛雞之力,最近倒是精氣神好了不少。
不過,無論如何與堂主也聯系不上。
“的確,江幫主說水云坊的堂口許久無人打理了,卻也沒請人幫我,若是陸兄有空的話,方便陪我去看看否?”
謝應玄客氣道。
“還真是,等我幫陳姐把豆腐磨了就跟你去。”
陸散這般說。
“嗯。”
……
等待的期間,謝應玄攜帶白玉去了趟鏢局。
剛一進門,便看見陳鏢頭在柜臺上翻帳,愁眉苦臉的。
“陳鏢頭,拿件衣服給我。”
謝應玄將白玉推至陳鏢頭的眼前。
“這是……嗯?”
陳鏢頭嚇了一跳,這塊白玉也就刀爺不經意間漏出來過一次,哪怕是大鏢頭也沒有。
“是沒衣服了嗎?”
謝應玄出聲道。
“不不,有的,你等我一下吧。”
陳鏢頭心中遲疑,估計是給刀爺送去的。
他走進儲物間,從里面翻出一件黑色的袍子,質地考究,厚實溫暖。
一看就是頂好的。
“收好。”
陳鏢頭將其裝進木盒,送到謝應玄的手中。
“確實不錯。”
謝應玄伸手取出袍子,穿在身上,修身又顯得頎長。
這一幕把陳鏢頭驚得思緒萬千,這是新堂主上任了?之前那一趟走鏢,沒看出此人有遠超常人的實力來啊?
是了,高手都會隱藏實力的,哪有人閑著無聊看風景,不過是暗地里保護鏢隊罷了。
念及此處,陳鏢頭心頭浮現出一絲暖意,看來新上任的堂主還是個平易近人的高手。
才想起這位堂主曾找自己要過關于鐵牙幫的檔案,而就在第二天,鐵牙幫九成的幫眾都被逮捕歸案,陳鏢頭心中越發波濤洶涌。
難不成……
“陳鏢頭,我先走了。”
謝應玄擺手告別,獨留下一個酷酷的背影。
“這身衣服是舒服啊。”
他心里感慨,相比之下,之前穿的麻布衣也太次。
很快便尋到了陸散,后者已從陳姐的庭子出來。
“就我們二人?要不要再找些幫手?”
陸散詢問,由于幫派摩擦,水云坊目前只有一家幫派,拳幫。
清河縣畢竟太大,江幫主也不可能面面顧及,水云坊中,惑魚的業務便逐漸隱退了,人員散去。
“說的也是。”
謝應玄沉吟,決定再挑幾位,最好是有血性的新生力量,年紀大也不適合折騰了。
“不知謝兄對惑魚了解幾何,平陽街那邊的鍛造司,有幾位是咱們的人,身手也不錯。”
陸散開口道。
“鍛造司……那就去看看。”
謝應玄印象里鍛造司可是官家開的,閑雜人等不能進,招人的要求也高,至少要身強體壯,不然怎么鍛造好的武器。
二人走在街上,引得不少視線。
特別是陸散這一身大肌肉,簡直是站立的老虎,誰能想到這是個儒生?
平陽街,鍛造司。
高而漆黑的大門緊閉,里面隱約傳出當當當的動靜。
一個帶刀捕快在此地值崗,見兩人靠近,立馬精神了起來,看清服飾后,又放下心躺了回去。
臨近傍晚,也到下班的時間了,估計是找人喝酒的。
等了會,果然走出幾個肌肉精實的漢子。
“散哥兒今天怎么來了?”
一人出聲道,忽然看見了陸散旁邊的青年,穿著身沒見過的幫派制服,臉上浮現出困惑之色。
“這位是謝堂主,今個是來招幾位人手重啟水云坊的堂口的。”
陸散解釋道。
“還有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