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莎半靠著巴倫,小臉因為緊張發(fā)白:“是瓦爾特家的少爺,傳聞里說他性格暴躁……”
豈止是暴躁,如果不是巴倫確認了戈爾德身上沒有武器,恐怕他覺得下一秒這哥們就會提著大刀砍來都說不定。
這是康斯坦丁家的仇家?還是說單純沖溫莎來的。
巴倫本能皺了皺眉,他并不認為現(xiàn)在明面身份為西敏寺專員的自己還會有什么仇家,除非是看他太裝逼不爽的嫉妒者。
但按史黛拉的說法,一個不張揚的男人是不可能入得了芙蕾雅的眼的。
巴倫說:“會旋舞嗎?待會你和我借著旋舞下場?!?
任務(wù)是找機會和芙蕾雅獨處,并說服對方為自己脫罪,他不想節(jié)外生枝。
溫莎點頭,她曾系統(tǒng)學(xué)過芭蕾舞,可以踮著腳尖旋舞一小時不斷。
音樂繼續(xù),舞蹈繼續(xù),賓客舞者們的腳步一如既往彬彬有禮,即便舞曲再如何迅捷激烈,他們所做的不過是加快了腳步。
舞姿還是原先的舞姿,舞技還是原先的舞技,就連笑容也是那樣的一如既往千篇一律。
就像是上好發(fā)條的人偶,一切都已經(jīng)被規(guī)劃好,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發(fā)條耗盡的速度。
巴倫扶著溫莎的肩,順著舞步一點一點后退,打算找個機會離開舞圈。
芙蕾雅已經(jīng)注意到自己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靠溫莎引薦與她見面。
抱著這個想法他們逐漸來到了舞圈的最外圍。
舞池分三圈,外圍是技藝不算嫻熟或者只是放松的賓客,第二圈是交際舞的達人,最里圈則是戈爾德和他的舞伴凱莎。
凱莎一襲黑色開衩長裙,舞姿如同她的外貌一樣艷絕耀眼,配合著戈爾德堪稱雄霸的氣魄,簡直就像皇帝摟著他的情人共舞。
安迪在臺上抿著紅酒,微微瞇了瞇眼。
很難想象戈爾德這個五大四粗的獵魔人居然舞蹈也那么好,他每一個腳步都踏在鼓點,每一個動作都盡顯陽剛矯健,如同雄獅高站在陽光下蓄勢待發(fā)。
相比之下巴倫簡直就像剛學(xué)會走路的嬰兒。
周圍女士的目光也盡數(shù)被他吸引去了。
包括芙蕾雅。
巴倫沒想那么多,他現(xiàn)在只想下場,包括溫莎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很配合放緩了舞步,朝著舞池出口踩去。
但一道黑色的旋風(fēng)擋住了他們!
男人摟著女人,女人在男人懷抱里旋轉(zhuǎn),黑綢下是羔羊般潔白的身體,長腿修長如同舞者……簡直就是一雙舞者的腿!
戈爾德微笑看著巴倫:“不會探戈可以學(xué),我教你?!?
還真是沖我來的,難不成我是有什么背鍋體質(zhì)不成?偽裝都能被人找上門?
巴倫下意識翻了翻白眼,這個動作被戈爾德捕捉,他眼中隱有怒意閃過。
緊了緊凱莎的手。
后者了然,臉上流露出浮艷近于愚癡的笑容,隨著舞曲高抬腿,定腳,黑裙滑落,裙下幾近赤裸的光滑吸引在場不少紳士的目光。
她高舉雙臂,雙手交錯如蓮花。
戈爾德冷哼一聲,同樣抬起一只手牽住她,女人高跟鞋抬舉,黑裙順著旋轉(zhuǎn)綻放,其中夾雜紅色的光,那是高跟鞋的紅底。
她在戈爾德的操控下朝著巴倫接近,如同劈面的刀華。
看樣子是不想讓我們離開,針對西敏寺的下馬威?
溫莎被嚇住了,但巴倫攬著她的腰說:“不要怕!我喊三二一,到時候分手你就旋舞下場?!?
“你呢?”
交際舞里在舞曲還未結(jié)束前單獨留在場上,往往被視作不知禮儀。
“我?”巴倫笑笑,面具之下笑容淡薄,“禮儀不能帶來黃金就只是一個單純的空殼?!?
“好了,注意,123!松開!”
在凱莎戈爾德旋舞而來的瞬間,巴倫趁勢朝一邊松開了溫莎,自己也有樣學(xué)樣的旋舞著后退。
黑色的刀舞從兩人中間擦過,戈爾德冰冷的眼神讓溫莎嬌軀顫抖,但她還是按照男人的指示離開了舞池。
只留下巴倫一個人……丟臉?
忽然,舞曲風(fēng)格再度變了!
鋼琴座上的燕尾服鋼琴家被人擠到椅子一邊,一道身影款然落座,黑發(fā)如墨,一襲紅裙妖艷如火。
是之前變相為杰克解了圍的紅裙少女。
霎時間,舞廳內(nèi)的數(shù)百道目光都集中在這道紅色的身影上。
她按上琴鍵,手指翩然若蝴蝶,曲調(diào)卻又如同翻動的刀光切入戰(zhàn)場。
“按照這個調(diào)子接下去。”
紅裙的少女對著燕尾服鋼琴家下令,語氣那么平淡,卻又帶著女王般的威嚴(yán)。
在鋼琴家愣愣按上琴鍵的剎那她起身,拔掉了束發(fā)的簪子,長發(fā)滾墨般落下披散開來!
她掀開紅裙,露出一雙纖長筆直明凈的腿。
她把簪子別好在掀起的紅裙,又用長帶束好腰間的裙裾,顯出更為溫軟的手臂。
她步履輕盈朝著巴倫走去,說是走,不如說是一種從所未有的舞姿,高跟鞋像是弧刀劃出一個又一個完美的圓,手臂在頭頂停住,隨后旋轉(zhuǎn),如一只紅色的鳥兒在懸崖邊飛翔。
紅裙在舞姿中展開,又像風(fēng)中的一面戰(zhàn)旗急顫。
音樂、人群的目光在她身上飛揚,看她像一棵茂盛的紅楓那般生長。
如果說把交際舞當(dāng)做一幅規(guī)矩干凈的簡筆畫,那么女孩靈動飄逸的舞姿則恰如一朵寫意的水墨之花。
她沖巴倫伸出手,目光冷銳高傲,如同女王憐憫她的臣子,把共舞當(dāng)做對其英勇的獎賞。
而巴倫除了一開始的失神外也沒有拒絕,他筆直上前,接住了女孩的手,攬住她纖秾適中的腰。
女人沖樂隊使眼色,鋼琴家立馬按下琴鍵。
舞曲再度變調(diào),激昂卻又優(yōu)雅,巴倫聽出來了,是經(jīng)典的探戈舞曲《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遙)》。
他對這曲子唯一的印象就是阿爾帕西諾在舞池中,在賓客的眾目睽睽下?lián)е倥璧傅漠嬅妗?
可現(xiàn)在是1987年,《聞香識女人》別說上映,甚至都還沒開始拍攝,阿爾帕西諾的第一座小金人也還是遙遙無期。
而從舞步上看,女人明顯比他適合當(dāng)阿爾帕西諾。
“會探戈嗎?”女人隨著舞曲俯身耳邊。
“我說不會你會推開我嗎?”巴倫說。
“那可不一定?!?
“為什么幫我?”
“看他們不爽,這個理由夠了嗎?”
她借著舞蹈順勢倒在巴倫懷里,紗裙起落,長腿修長,燈光下,女人紅眸空濛如霧。
她說:“我?guī)湍愦驍∷麄?,你欠我一個人情。”
不待巴倫回答,女人便牽著他朝戈爾德的方向舞去。
旋舞完的凱莎也看見了這個忽然出現(xiàn)的對手,她目光微微皺起,但隨即只是一聲冷哼。
她不信有人能在探戈上贏過自己。
周圍舞蹈的賓客像是有所察覺,悄無聲息的散開,一圈一圈如同海浪涌到了最外圈。
于是最里圈只剩下了紅與黑。
紅黑交錯,旋舞,舞蹈完美標(biāo)準(zhǔn),對旁觀者來說這個舞池簡直就是女王與她騎士們的戰(zhàn)爭。
唯一的正面交鋒來自巴倫與戈爾德,起因是戈爾德借著舞步朝巴倫的方向踢來,但巴倫沒有慣著他,極為自然在小腿位置覆蓋了龍鱗。
這是他從普羅爾歸來后突然多出的權(quán)能,龍鱗極淡極淡,而且只能覆蓋一小部分位置。
但巴倫實驗過,即便是最為鋒利的刀劍一時也只能在上面擦出火花。
小腿交錯,戈爾德一聲悶哼,卻很自然地回退。
凱莎接上,她詫異看了巴倫一眼,卻還是保持舞者的高傲舞蹈。
巴倫面無表情,面具之下瞳孔翡翠,他正在壓抑那呼之欲出的黃金色。
舞曲來到中間,變調(diào),海浪攢動,人群私語。
雙方交換舞伴!
紅與黑分開。
巴倫攬住了凱莎的腰,原本就有些意動的戈爾德也順勢想攬紅裙少女的腰肢,但少女卻忽然解開原先自己束好的裙擺,朝著另一個方向伸手。
男人接住她的手,順勢撐住女孩的腰。
那是一頭金發(fā)的高大男子,杰克!
他不知何時來到進了舞池,即便嘴里似乎還咬著一塊沒來得及吞下的牛排!
戈爾德瞪大眼睛,似乎怎么也沒想到居然還能在這殺出一個意外之?dāng)常?
他眸光攢動,可凱莎卻已被巴倫狠狠攥緊了雙手,除了用高跟鞋狠狠踩他的腳外,她做不了任何事。
舞曲的變調(diào)結(jié)束,戈爾德已經(jīng)失去了舞伴,舞池里沒有舞伴的人就是敗者。
所以他只能不甘心瞪了巴倫一眼,灰溜溜離開了舞池。
勝負已分。
“我不是讓你吃干凈了再來嗎?”紅裙女孩說。
杰克吞下牛排,說:“侍從要收盤子,這么好的肉不能浪費了?!?
凱莎看著戈爾德在場邊怒氣沖沖的模樣,眼光閃爍。
她舞著跳著,高抬腿,一半身子壓在巴倫身上,說:“是他輸了,不是我輸了。”
巴倫則說:“不管誰輸誰贏,小姐你還是快點走吧,太重了?!?
說著,他極為紳士抬了抬她的腿。
凱莎美眸閃爍,最終只是狠狠踩了巴倫一腳后順勢離開,退場。
女人也推開杰克,后者也跟著旋舞逆著人群離開,“海浪”分開,他像一朵金色的菊花飄走。
最里圈只剩下巴倫與紅裙少女,不,不應(yīng)該說是少女,應(yīng)該說是獲勝的女王。
萬千燈光與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不是女王誰是女王?
女王沖巴倫伸手,巴倫意會,牽住她的手。
“我跳的怎么樣?”女王忽然像個孩子一樣問。
“很好?!卑蛡愓f,“very good!”
女王笑了。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彼f。
巴倫覺得自己也成了一個提線木偶,在女人的引導(dǎo)下跳著絕世的舞步。
等到舞曲進入最終章,巴倫松手,紅裙展開如一幅畫,高跟鞋踩踏黑金花石面的聲音跟著裙擺飄然墜落,直到慢慢裹住赤裸的雙腿。
舞罷曲終,只覺紅裙如畫女人如花,終是人寂心寞地老天荒。
“我兄弟艷福不淺啊?!苯芸算躲墩f。
他嘴里還塞著兩只鴨腿,這讓他看起來就像嘴里塞了一只小雞的金毛。
“L先生……”
溫莎看著舞池中的兩道身影,絞著手,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大哥紐曼來到她的身后,幽幽說:“你不應(yīng)該下場的,他是西敏寺的高級專員,父親對你很失望。”
大哥走了,溫莎手足無措,這時萬眾矚目的芙蕾雅小姐過來,跟她說:
“溫莎小姐,待會舞會能幫我引薦一下那位西敏寺專員嗎?”
溫莎還沒來得及答應(yīng),忽然從高樓響起掌聲,隨后這掌聲從窸窣變?yōu)楣脑?,再而雷動?
掌聲雨點般密集,顯然是獻給舞池中央的那對男女。
燈光絢爛,掌聲如雷,沸反盈天。
“好,很好,我已經(jīng)很久沒看見過那么美麗的舞蹈了。”
高臺上傳來腳步聲,大理石的長梯上出現(xiàn)一道身影,那是一個淡金色長發(fā)的青年,他就是第一個鼓掌的人。
一身雪白西裝,戧駁領(lǐng),胸前配有純金打造的勛章,刻一頭展翅翱翔的獅鷲。
這是獅鷲騎士團的標(biāo)志,這人便是今晚宴會的主角。
獅鷲騎士團副團長,赫思緹家少主,青銅騎士吉爾·赫思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