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太守府，喧囂酒席。

火光點亮夏夜。

自袁基來訪后，蓋勛府上多了許多名士走訪，讓他這西北武人平添許多名氣。

今日，蓋勛還把皇甫嵩請來了。

皇甫嵩見宴會之上，除了袁基之外，還有馬日磾，搞不清楚他們是想坐而論道，還是就朝堂局勢發表什么看法。

不過，黑山賊在冀州起事的戰報已經經過雒陽傳到此處。

這令皇甫嵩懷念起昔日平黃巾賊的那些將領，如朱儁、孫堅、程普、曹操等。

“諸位，來來來，飲酒飲酒！”

蓋勛充滿了西北人的豪爽。

“請。”

酒過三巡，馬日磾作為托兒，很自然聊起朝中局勢。

很明顯，馬日磾上次被罷官十分不服氣。

中平六年（189年）四月出現了日食現象，所謂“天人感應”，貴為太尉的馬日磾被請辭，故而回到原籍左扶風，賦閑在家。

“這次黑山賊起事，不知對朝中局勢有何影響。”

蓋勛直言：

“以勛看，黑山起事，多是官逼民反，這地方上的州牧定是脫不了干系。”

若換作其他文臣，如袁基一般，定然不敢這般直言。

眾人笑笑：“蓋將軍言重了。”

皇甫嵩捋捋胡須，亦是笑道：

“蓋將軍哪里言重。你我皆知，這是天大的實話，那韓州牧若能妥善治理，豈會天怒人怨？”

馬日磾岔開話題：

“聽聞，朝中算是敲定了河南尹的人選。叫什么韓牧遠，你看，此子亦姓韓。好似，還是我們關西人士……”

“是嗎？”

“當真？”

蓋勛和皇甫嵩對視一眼，不敢確定。

袁基腦海中立即浮現出韓起那種冷峻而令人后怕的臉。

他少有的開口詢問：

“二位將軍，可聽聞韓牧遠此人？他姓韓名起，字牧遠，據說是董卓麾下一員武將。”

蓋勛順勢看向皇甫嵩。

皇甫嵩點點頭：

“是他啊……”

“怎地？皇甫公認識？”

眾人紛紛看向皇甫嵩。

皇甫嵩若有所思，不太敢確定。待袁基描述其長相后，他才點頭：

“正是那小子。”

“他在董卓軍中是御馬官，改良過馬鐙、高橋馬鞍，還有馬蹄鐵……涼州鐵騎兵強馬壯，有他一半功勞不為過！”

袁基冷笑道：

“他現在可不是小子了，已貴為河南尹。”

馬日磾驚呼：“嚯，不滿二十舉孝廉，焉能當此大官？”

這一說，眾人紛紛覺得是董卓在背后搞鬼，可袁基心里清楚，韓起本身的手段和謀略足以匹配。

若不論出身，這韓起當真配得一句“英雄出少年”之贊譽。

蓋勛勸著大家喝酒：

“來，喝酒！”

“好。”

“請。”

袁基趁著眾人已微醉，大膽直言：

“蓋將軍，覺得董卓此人如何？”

蓋勛一拍大腿，略帶憤恨：

“哼！董卓為人狡詐陰損，治下將員與匪無異！若他掌權，必敗類京師……勛不才，已做好準備。只是……”

語音未落，他看向皇甫嵩。

皇甫嵩也喝得微醉，他與蓋勛本就是邊關鎮將，坦言道：

“元固，若你此番帶兵入京，與那董卓何異？”

這一席話，說得蓋勛有些羞愧。

他細細一想，去年雒陽內亂，董卓帶兵入京，撈了一票好的，才有如今地位。自己領兵進京的行徑，的確與董卓一樣。

袁基來他這里一兩個月，三番四次勸皇甫嵩上京。

可后來發現皇甫嵩鐵板一塊，幾乎不可能勸服他，只好改了目標去勸蓋勛。

他朗聲辯駁：

“非也非也！”

皇甫嵩和蓋勛一聽，當即注視著袁基。

袁基何等辯才，輕松直言：

“董卓何人？強忍寡義，志欲無饜，狡詐粗蠻。基之叔父皆受其所騙……豈可比擬蓋將軍之秉性……”

“且不說當年梁孟黃、宋梟一事。縱使塞外羌叛，亦敬重蓋將軍為人，將其送回漢陽。”

皇甫嵩欲言又止。

畢竟袁基說得在理，昔日梁鵠貴為涼州刺史，要殺蘇正和，是蓋勛解圍。

右扶風爆發羌族叛亂，蓋勛率兵去救被俘，羌族將領亦不敢傷害蓋勛，而是將他送回漢陽。

當今天子身邊，確實需要公正之臣。

可皇甫嵩自己有自身的擔憂，他猛猛灌上一口酒：

“諸位，嵩不勝酒力，告辭。”

蓋勛看著他離席，重重一嘆：

哎……

老友……何至于此。

袁基再次勸著蓋勛：

“昔日，蓋將軍您與劉虞、袁紹閱典軍時曾言‘上甚聰明，但壅于左右耳。勇力誅嬖幸，然后徵拔英俊，以興漢室，功遂身退，豈不快邪？’”

這一席話，說得蓋勛內心激起不少漣漪。

他緩緩不能平復心情，向袁基敬酒：

“敢問袁家少主，這般去雒陽，有何名堂？”

言下之意，并沒有什么好的理由，總不能現在就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吧？

袁基呵呵一笑：“這有何難？”

馬日磾也十分好奇：“請明示。”

袁基直言：

“將軍，如今黑山賊起事，您大可以援助河內為由，直接出兵，只不過是途徑雒陽罷了。”

蓋勛思索片刻，點點頭：

“好！依你所言。”

次日，蓋勛以京兆尹的身份，抽調駐地一萬五兵卒，向雒陽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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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農郡，黽（miǎn）池。

韓起只是短暫叨擾了一下弘農楊氏的府邸，就來巡視此地。

隔著大老遠，一根丈余長的柱子高高聳起，映入眼簾。

柱子的上端有兩個大木板，交叉橫貫。此物名叫華表或桓表，是上古遺制，用來給行人指示道路方向，也是亭的標識。

此時到得近前，看得更加清楚。

只見亭舍占地頗廣，地基高過地面，有石板階梯與官道相連。

徐晃在前面領路：

“府君，這算到了黽池。”

韓起眺望遠處山坡林地，這比河東郡的平原一帶看著兇險許多。

河東郡是南北走向的平原，弘農郡是東西走向的山坡。

站在藍天白云之下，立在官道上，他打趣道：

“公明，這可不是你熟悉的河東郡了。”

“沒啥，隔壁嘛……晃做游俠時，在弘農也有些名氣。”

“喲喲喲，可把你牛氣壞了……”韓起揶揄著。

“哈哈哈！”

三人連同于禁在內，一同哈哈大笑。

張遼沒來，被韓起安排在河東郡練兵，黑山軍的戰況牽動著許多人的心。韓起總覺得遲早要出亂子……

二是韓起要他負責大豆的第一輪收獲，并找出所有高粱種子，進行試種。

“府君，到了。”

一行人到了黽池的鐵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