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東，上商里。

韓起被限制參與這場“袁紹”爭奪戰。

張遼與他同行，二人從上東門策馬走在上商里的主干道上。

斥候已轉述虎賁軍之動向，西面、南面、東面都有虎賁軍的身影，在午時過后一直沒有返回的消息。

據偵查，向東進軍的虎賁軍快走到偃師了。

張遼誠心請教：

“牧遠，遼有一事不明。為何虎賁軍找了三個方向，好似無頭蒼蠅一般……”

“該怎么評價他呢？”

韓起笑了笑，暗暗佩服曹操。

雒陽北面是北邙山，董卓軍也駐扎在此，沒理由曹操帶著袁紹往北走。但精明如曹操，肯定指揮鮑信放出三個方向的錯誤信號。

袁術仗著虎賁軍人數眾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兵分三路去找。

張遼好奇：

“世上還有比牧遠、比文和先生更妙算之人。”

韓起拍拍他肩膀，反問他：

“呵，文遠。你什么時候學起拍馬屁啦？”

張遼靦腆一笑：

“遼只是實話實說。”

韓起也不再逗他，思緒有些放空，問著：

“你可認識曹操、曹孟德？”

張遼點頭回應：

“在大將軍任職時便聽聞曹操乃典軍校尉，是八校尉之一。雒陽關于他的風評還有很多，卻不算好評。”

“那些世家子弟的評價，你就不要信了。”韓起勸道。

人妻曹單是有曹騰這位宦官爺爺，在士大夫眼里，已經是洗不干凈的污點。

張遼立刻點頭，默默把這些話記在心里。

韓起又問：“鮑信你認識嗎？”

“不認識，聽過其名。”

張遼思索片刻，補充道，“據說，他如遼這般奉大將軍之命，在泰山招募新兵。”

韓起冷聲笑笑：

“對，他招來了一千五百人，就是劫走袁紹的那伙人。”

“是他？”

張遼眼神一銳。暗忖：

敢壞我牧遠兄之大事，見著了，吾必殺之！

過了一會兒，張遼叫來的河北軍中的一百名精兵，佩戴繯首刀，只扮作平民布衣，身穿或藍色、或棗色、或棕黃的粗布爛衫，跟了過來。

“人齊了。”

“是！”

韓起見狀，這才吩咐道：

“今日，務必要在鮑信軍中找出一人。名叫于禁，字文則。”

“爾等切記，必須活捉！”

“諾！”

張遼領命。

想起昨夜賈詡分析曹操的去向，得到的結論是——曹操、鮑信帶著袁紹，壓根沒走。

他當時十分訝異，怎個沒走？

便耐心聽賈詡分析原委。

一，袁紹身受重傷，傷至無法騎馬，必然是用馬拉車行動，速度較慢。故而無論從哪個方向逃竄，必然會被騎兵所追上。

二，鮑信這隊一千五百人的新兵，帶著受傷的袁紹，必然不會安營扎寨。

三，如果鮑信按常規行軍，定有武器、食物與輜重。如果攜帶輜重離開，十分招搖，且速度很慢，所以走不了。

若是曹、鮑二人執意要走，大概率扮作平民，分批運送輜重，極有可能在偃師一帶重新集結再出發。

聽完這些分析，張遼對賈詡也十分敬佩。

他指揮士卒，分散在雒陽東面的上商里，伺機而動。

韓起騎著絕影狀似閑逛。

他已不在乎什么虎符和袁紹的死活，董卓這般限制他，明眼人都知道想給義子呂布立威。

寄人籬下得有點眼力見才是……

是故，韓起覺得當務之急，最好是從鮑信手下挖走于禁。

歷史上，于禁早年在黃巾之亂時就投奔了濟北相鮑信。

韓起騎馬閑逛，想找個人還不簡單？哪怕對方蒙著面也知道是哪位。

上商里的路道已經沒有城內平整。

遠處傳來吆喝聲：

“賣包子嘞~賣包子嘞~”

路過一攤走販，包子的香味吸引了韓起。

韓起牽著“絕影”過去詢問價格，買了一堆包子，大方的付了五銖錢。

“謝謝！謝謝！”攤主感激不盡，難得見到不找錢的買主。

韓起笑著好意提醒道：

“提醒你們個事兒，等下會有官兵過來巡查。你們趕緊躲遠點！”

“是是是……”攤主點頭哈腰。

吃著香噴噴的雪白大包子，韓起繼續游走在上商里。

***

***

上商里，一處農舍內。

曹操和鮑信已吃飽，商量著后續。

“孟德，果真如你所料。袁術帶著虎賁軍都沖出去好幾十里了！”

鮑信說著，暗暗竊喜。

他們三人目前還停留在雒陽東面的上商里，計劃著等虎賁軍走后，再尋法子南下走洛水。

曹操臉色凝重：

“現在，還未過危險時期。”

門扉咿呀打開，回來的是自己人，又是一番報告外面動向。

“報，董卓軍有不同將領在此地搜尋。西面也有，南面也有……”

鮑信一驚：“來的如此之快？”

“誰？”

袁紹從床鋪上醒來，是被鮑信吵醒。

兩人又是對袁紹關切詢問一番，給他吃上些水和食物。

袁紹嘴里吃著食物，味如嚼蠟，渾身疼得難受，嗚嗚又想哭泣：

“哎，想我袁本初……何時曾有如此之狼狽。”

“怕啥……”鮑信急了，向說點鼓勵的話。

豈料袁紹指責鮑信，罵道：

“都怪你！”

“是你慫恿紹去突襲那董卓老賊……可上陣殺敵之時，你呢？你鮑信又在哪里！”

同輩中人直呼其名可是非常嚴厲的措辭。

鮑信一聽來火了，怎個你開始怪起我來了？菜就多練啊……

“袁本初，你……”

曹操立即拉開鮑信。

回頭突然哈哈大笑，對袁紹寬慰道：

“哈哈哈……本初，你想那些作甚！”

“勝敗乃兵家常事……以你的威望，該日東山再起，集結四方英豪，振臂一呼，必然能與那董賊再決雌雄！”

袁紹一聽，內心感受到鼓舞，抓著曹操說出后續謀劃：

“對啊，孟德！”

“我當南據大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觽（xi），南向以爭天下！”

可說完之后，袁紹眼底流露出驚恐之色，又想起了戰斗的場景。

董卓烏泱泱的騎兵沖殺而來。

第一輪，直接沖破了他指揮的方陣。

第二輪，沖掉了己方所有的騎士。

第三輪，已都是屠戮……

袁紹方的士兵完全喪失了斗志，跑的跑，死的死。

不存在投降，不存在繳械不殺……

全殺了！

一顆一顆人頭，被董卓軍砍下，系在腰上……

他至今都忘不了，董卓那夸張且放肆的大笑。

“啊！”

袁紹慘叫一聲，痛苦地抱著腦袋，可手腳無力。

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如果這件事流傳出去，世人皆會嘲笑他指揮無方，以后怎當一方雄主？

我袁本初怎么會失敗呢？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嗚嗚……”袁紹悲從中來，又哭又笑，像個瘋子。

連曹操都開始嫌棄了，無可奈何與鮑信對視一眼。

哐當——

他們所在的院門被一腳踹開了。

曹、鮑二人立即抄起繯首刀，沖到院子里，攔在當下。

眼見一位一身玄黑布衣的少年，莫約十六七歲，面如冷光，渾身散發著殺氣，腳下踩著一士兵的身體。

曹操曾聽曹純描述過他的長相，這次初見本尊，猜測道：

“韓起？”

“你說呢？”韓起挑釁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