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隗的猜測不是沒有可能的。

皇甫嵩與董卓有多年積怨，爆發點便是去年（188年冬）的涼州之亂，陳倉被圍，兩將分別率軍屯兵右扶風，攻打叛軍王國。

董卓欲速進赴陳倉盡快解圍，而皇甫嵩不聽……

總之這兩人，一左一右，矛盾爆發。

兩人平叛涼州后，先帝一紙詔令，命董卓交接兵馬給皇甫嵩。董卓東扯西拉，撥了一萬步騎過去，自留五千精兵強將。

是人都看得出，董卓與皇甫嵩的矛盾愈演愈烈。

太傅府上。

袁基行大禮，拜別袁隗：

“基兒叩謝叔父多年栽培。”

“哎，快快起來！”

“基兒還有一計，恐叔父不答應。”

袁術難得看到袁基神色動容，語塞哽咽，欲言又止，猜到大概。

在場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

袁基是想袁隗這次就隨袁術一同撤離雒陽，返回袁家大本營——汝南郡。

袁隗一拍桌子，拳頭捏得緊緊的，拒絕道：

“基兒，叔父不能走！若是叔父都走，朝堂諸公，定是以為我袁家怕了董卓那廝！”

袁隗還有后續考慮未能言表。

當今天子平反陳蕃、竇武后，必有大量士人、豪強、勛貴蜂擁而至。若他一走了之，便更會讓董卓、何太后吸納擁躉。

袁氏歷經四代，走至如今地位，焉能朝中無人？

面對袁基提出的法子，袁術當下點頭：

“走！我肯定走啊……”

他心虛至極，若留在雒陽，意味著他要去指揮虎賁軍正面迎戰董卓，這還有生存概率嗎？還不如向外發展。

說話間，他腦海中已浮現出兩套方案。

袁基直言：

“好。既然決定了后續之方向，那今晚，得尋法子解救紹兒。”

袁術一看，問題又繞了回來。

他們兄弟二人一走了之，難不成留下叔父袁隗去救袁紹，斷無可能。

莫非，又是讓自己率虎賁軍營救？

“阿術！”

袁基立即吩咐，“你今夜就走，走得越快，對董卓威懾越大。”

“好！”

袁術一聽，歡喜得不得了。

袁基臉色一苦，交待后世一般說：

“若哥哥死了，袁家，就靠你了。”

“啊？”

袁術呆呆愣住，腦中如雷霹靂一般炸響，怎地，這就托孤了，別開玩笑啊！

他呼吸有些換不過來，感覺整個袁氏家族的命運都寄托在自己肩上。

袁隗一聽，猜到他想做什么，急道：

“基兒，莫做傻事！”

袁基點點頭，催促袁術快些離開，卻始終不說自己要做什么。

***

***

等袁術走后，袁基親自到會客廳與韓起談判。

韓起和張遼坐在舒服的雅座上小憩了一陣，見袁基禮貌有請，這才恢復狀態。

“袁太仆，如何？”

“這位韓將軍，本官愿意說服后將軍袁公路交出虎符，只不過……”

袁基頓了頓，眼神瘋狂暗示，“董太尉，如何保證我袁氏一族的生存？”

“保證？”

韓起自信道，“虎符到手，董太尉絕對保證袁氏直系一族的安全。”

“你想，董太尉步的是何進后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太傅乃是董公的舉主……我家董公可是大漢忠臣，又怎會背叛自家舉主呢？”

袁基自覺好笑，直言：

“你我皆是聰明人，別耍嘴皮子功夫。董太尉要掌握京師全部兵力，天下皆知他有二心！”

韓起繼續裝傻：

“有嗎？文遠……”

張遼忙搖頭配合：“不知道！”

袁基直擊要害：

“那我問你，董太尉為何急于三四日之內，意圖掌握全部京城之率眾？你再顧左右而言他，便是虛偽小人！”

韓起義正言辭道：

“嘿，袁太仆……我家董公，官拜太尉，太尉一職，本就掌管天下之兵！”

他騰的一下站起來，厲聲指責道：

“是誰允許司隸校尉不交出兵符的？是誰允許虎賁中郎將不交出兵符的？”

這一吼，倒是把袁基唬住了。

董卓現在官拜太尉，要收兵權合法合理。

張遼一看他殺氣騰騰，趕忙護在左右。

韓起暗贊，攔得好，好配合。

順勢借驢下坡，坐下來。

且見袁基陷入凝重思考，良久后，詢問道：

“韓將軍，容本官問問，爾等如何保證渤海太守（袁紹）之安危？”

“簡單啊……”韓起隨口而出。

張遼暗暗心驚：

簡單？

這太不簡單了吧……袁紹今日帶兵襲擊太尉營帳，那可是殺頭的死罪！

袁基也是一驚，奇道：

“如何簡單？”

韓起一臉自信，說出步驟：

“第一，你們交出虎符。第二，袁紹立即移送大牢。第三，今日正好是天下大赦，牢中囚犯之罪責，可一筆勾銷。”

當然，大赦天下并不是說所有的罪都能赦免。

他當下沖袁基揶揄起來：

“袁士紀！你們袁家通天的本事，在袁紹罪狀上修改字跡，輕而易舉。可如果你們不愿交出虎符，與在下這般拖下去，過了今日……”

袁基聽后恍然大悟，這倒是一個主意。

就是時間來不及了，現在已是戍時，快到亥時，還有一大堆手續要走……

而且，一開始采取拖時間的戰術，是他袁基！

他一時之間，表情古怪，不知該說什么。

韓起一臉悠閑，與張遼打趣聊著：

“貴府待客如此舒服，某真想多待上些時辰。是吧，文遠？”

你……

豎子！

袁基終于明白袁紹為何會被激怒了，別看這小子是一介武夫，酸起人來，不比那些文人要差！

他告誡自己要冷靜，再冷靜，表面上態度維持友好，忙道：

“本官有一折中法子，用羽林中郎將的虎符，換我紹弟之性命！”

韓起一聽，也可以。

桓典什么人，豈能與袁紹的性命相提并論，這筆買賣劃算。

他表面上故作猶豫，進行試探。

袁基見他不回復，聲量提高：

“韓將軍！你想想，你拿虎符，不就是為了回軍中立功嗎？他羽林中郎將只不過在接受調查，在下書信一封，便讓他交出虎符。你大功一件！”

最后，他鏗鏘有力道：

“你拿信，我救紹。”

韓起嘖了一聲，一臉不屑：

“呵！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張遼一聽，心中如驚濤拍岸：

喂喂喂，我的好軍侯，牧遠兄……

你可是在跟未來的袁氏家主說話呀！

袁基心中火冒三丈，一咬牙，滿臉堆笑道歉：

“在下承認，方才說話是……是在下失言！請韓將軍，多多包涵！”

韓起見好就收，微笑點頭，算是達成交易。

袁基很快修書一封，交給韓起。

韓起轉交竹簡書信給張遼，命他去找桓典換虎符。

袁基催促著一并去了雒陽城東的牌坊口下，解救袁紹。

可剛一到牌坊處，赫然發現輪值留守的士兵死得死，傷的傷。

二人饒是一驚，袁基上前追問：

“說！袁校尉呢？”

受傷的士兵見到韓起，才開口報告：“方才，曹操帶人偷襲！劫走了袁紹……呃……”

“啊？”

袁基氣得大罵，“該死的曹阿瞞！壞我大事！”

韓起暗暗咬牙，握緊拳頭，感慨這曹操當真出其不意。

PS：戍時（19-21時），亥時（21-23時）